吱呀。

    木门被轻轻推开,春兰端着银吊子走了进来。

    药太烫,徐徐的冒白烟,隔着厚厚的粗麻布也不管用。她急走了两步,把吊子放在桌上,使劲吹了吹被烫的通红的手指头。

    手刚好点,她就连忙探进帐子里,低声唤道:“姨娘,快起来喝药吧,一会儿凉了。”

    宋姨娘躺在床上,阖着眼,对周遭一切都不感兴趣一样,一动也不动。

    自打叶妙安死了,她原来的侍女春兰就被调去伺候宋姨娘。主仆俩一见面,抱头痛哭,哭也哭干了,泪也流尽了,可无边的煎熬才刚开始。

    “多少还是得喝点,不然姨娘好不起来,二姑娘泉下有知……该合不上眼了。”春兰说着,想起平日里叶妙安笑若春花的样子,不由得又哽咽起来。

    要是自己不去看鸟就好了,跟住了二姑娘,她就不会这么快被田夫人送走,也不至于意外身故。春兰越想,越是后悔,眼泪真一小股一小股地流了出来。

    春兰拿袖子擦了擦脸,强打起精神,重新端起药碗。喂药的银匙刚送到宋姨娘嘴边,宋姨娘抿嘴不肯喝,棕色的药液顺着她嘴角往外流。

    不仅如此,她还把头一扭,大声道:“我没病,我不喝!”

    春兰颤声说:“姨娘……”

    宋姨娘不理,只是大喊:“妙安没死——”

    春兰唬的一跳,顾不得讲究,急急地上前捂了宋姨娘的嘴:“您可别浑说了!”

    “哟,姨娘真是好精神。要我说姨娘也没疯,疯子哪有嗓门这么大的呢?”

    这话说的尖酸,听得春兰和宋姨娘都安静下来。扭头一看,原是田夫人手下的大丫鬟玉娟,手里端着个小青花官瓷碗,斜倚在门边上。

    宋姨娘恨极,别说搭理了,连看都不肯再看玉娟一眼。春兰也不想给玉娟好脸,可是如今宋姨娘在老爷发疯那失了宠,再惹怒田夫人手下的,往后府里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想到此,她强压心中的火气,对玉娟道:“玉娟姐姐过来作甚?”

    玉娟笑的欢实,把手里的碗往前一伸,好一碗混混沌沌黑水:“姨娘有福,老爷夫人感念你的病,特特找郎中给您调的。”

    她一抿嘴儿,表情看着得意:“这里面可全是好东西,我给您念念:龙胆草,黄芩,川厚补……专治病入膏肓的癫症。[1]”

    宋姨娘像打了鸡血一般,从铺上爬起来,冲到玉娟面前,猛地把瓷碗掀翻在地上。

    啪!

    一片片青瓷碎的不干不净,合着药汤子流了一地。

    “我没疯!”宋姨娘眼底尽红,“等妙安回来……等妙安回来……”

    “二姑娘怎么回来?”玉娟冷冷的道,“从土馒头里爬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