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证据,拒不认罪。

    千算万算,审讯竟然卡在了最开始的一环。虞简不是没想过凶手会百般抵赖,也知道他肯定不会轻易认罪伏法,但万万没有料到,连相关的证据都不曾找到,更不必谈定罪了。

    领头的官差知道事情棘手,恳切道:“兄弟们昨夜审了一整晚,他除了指责我们诬冤百姓,要求拿出证据之外,什么话都不肯说,嘴巴紧得像蚌壳一样。我们没有办法,才来找二位大人的。”

    他熬了一晚上,又被犯人翻来覆去的几句话气得够呛,眼睛都熬出了血红。顾亭之点点头,道了声“辛苦”,示意他带路。官差们如蒙大赦,连连道谢。

    顾亭之忽然想到了什么,顺口问道:“官府审讯,就由得他什么都不说?你们没有用些手段吗?”

    大景法律森严,虽不至于严刑逼供,但审讯中威逼利诱,小惩大诫更是常有的事情。各地官府多少都有手段,专门用来对付硬骨头的犯人。哪怕是意志再坚强的案犯,落到了经验老到的狱卒手中,想要闭口不言也由不得自己了。

    至于其中有多少屈打成招的冤假错案,有多少打碎牙齿和血吞的悲愤难言,终究无人在意。说到底,只要没有闹出人命,就不会有人去深究。官府和看客在意的,不过是最后的所谓交代罢了。

    领头官差摸了摸凌乱的胡茬,解释道:“知府心性太软,总说若是按着老规矩来,难免有许多屈打成招的可怜人。所以定了死规矩,审讯之时不得动手段,否则连饭碗都别想要了。”

    想不到李知府居然还立了这样的规矩……虞简微讶,想到李知府那张儒雅温和的脸,忽然涌起一股敬意。

    顾亭之瞥了官差一眼,淡淡道:“可是你们似乎并不喜欢这条规矩。”

    他不是问话,而是肯定的语气。官差们神色间都有些尴尬,互相看了几眼,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领头官差显然更为圆滑,打圆场地笑笑,话里有话:“知府心善,定下的规矩自然是好的。只是审讯不上手段……多少不太方便,兄弟们难免心急。”

    那就是不服气了。虞简了然,并不戳破,默默跟在顾亭之身边。顾亭之不愿挑明了说,笑了笑,将话题绕回了案件上,换话锋一转问道:“昨晚抓到的画师是什么人?和茗宣画院有没有关系?”

    “已经查清楚了。”领头官差并不含糊,不再纠结于审讯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将情况说给他们听,“他叫夏青风,苏安府本地人。和大人料想的不差,确实是今年参与了茗宣画院的考评,并且落选了。”

    “他老子娘前些年都死了,也没什么兄弟姊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是靠卖画为生,倒还不至于流落街头。我们连夜搜查了他的住所,不仅没有骷髅画的踪迹,就连杀人所用的凶器毒药,全然没有任何发现。”

    虞简想起了当初赵府的密室,忍不住道:“或许他将画藏在了哪里呢?”

    官差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他住的那个宅子,抡圆了胳膊转一圈,基本就能摸着墙,藏不了什么东西。满屋子都是他的画卷,我们一幅幅打开了看,其中并没有骷髅画的真迹。”

    “没有真迹?”顾亭之和虞简异口同声,对视了一眼,都隐隐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虞简追问道:“有赝品?是怎么看出来的?”

    眼前的这群官差一个个都是十足的大老粗,要是他们都能鉴赏画卷真伪,她也敢自封一个大景书画第一。

    官差搔了搔下巴,回想起昨夜的情形,无奈道:“是,并没有骷髅画的真迹,但临摹的画作倒是找到了几幅——只是仿了画,连题字和印章都没有,一看就知道不是真的。”

    如此说来,凶手对骷髅画并非毫无了解。

    官府近在眼前,李知府满脸焦急地在门口踱着步。看见他们来了

    ,赶紧迎上前,有气无力道:“顾公子,你们来了就好,快请随我来——夏青风在里面,轮换了三批人审他,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他带着两人七弯八拐,来到了一个单独的小室前。小室只有一个钉了铁框条的窗户缝隙,算是通风换气之用,看上去阴冷森暗,显然是专门用来审讯的地方。李知府敲了敲门,将里面的官差狱卒唤了出来,转过了头低声道:“有劳二位。”

    走进小室,虞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虽然是白日,屋中点了两三盏油灯,依然昏暗阴沉。画师夏青风手足上皆挂着镣铐,靠在墙角,神情委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