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卫兵押送着亚瑟进入塔楼,沿着石砖楼梯拾级而上。

    略显逼仄的螺旋空间不断升高,不待一把火烛消失在身后,新的火烛便又出现在眼前。墙面映出的身影被扭曲得窄长,摇摇晃晃地如同是潜鬼一样,只是多了些人样罢了。

    这座塔楼坐落在马尔斯塔德堡的东南角,除了家庭居住所用的那座楼以外,没有比它更高的了。它曾经是专供访客临时住宿用的,却在亚瑟出生之前却遭遇了一场离奇的大火。那场大火带走了五位访客的性命,那是一个有名望北方领主和他的家人们。除此之外,还将楼顶的房间烧得一干二净。

    虽然塔楼在那之后得到了重建,但考虑到“不吉祥的寓意”,顶层的房间就此空置了下来,不再作为客房使用,成为了一间配套齐全但无人居住的备用房。

    但这里并不是完全没人住过。

    在亚瑟还小的时候,她曾犯下了一件“严重的错误”。至于那是什么事情,亚瑟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父亲将她丢到这间房子里,让她独自一人在漫漫长夜中反省。

    亚瑟害怕来到这里,对于尚且年幼的她来说,那些数不尽的阶梯像是永远也走不完一样,让人身陷无尽循环的怪圈。而那些挂在墙壁上的火烛,那些明明无风却在摇曳的火烛,更是让她不寒而栗。

    但最让她害怕的,还是那个位于顶楼的房间。

    那个晚上,她在那里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听到了女人的厉声尖叫,听到了男人拼命拍打被反锁的房门,大声呼喊“救命”。无论她怎么捂着耳朵,那声音都会直接钻入她的脑海,冲击着她的神经。

    那是些没有实体的存在,是来自过去的声音。当人的灵体无以纠缠成亡灵的时候,他们意念的碎片就会像这样存留下来,再被那些高灵感的人类所捕捉到。

    那时候,蒙多拉尔还没有来到她们家,她还没有可以依靠的肩膀。她只能躲在被窝里啜泣,等到那些声音慢慢消散后,再精疲力竭地睡去。

    她从未像当时那样期待第二天的黎明,当他的父亲打开被反锁的房门,一脸严酷地看着被吵醒的她时,亚瑟心中竟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感激和温情。

    但亚瑟清楚,那只是得到解脱的错觉她从未对父亲产生过那样的情感。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踏上塔楼的阶梯,亚瑟感受到一种时间与空间的双重错乱感。楼梯并非是永无止尽,墙上的火光也只是正常摇摆。顶楼的房间依旧在等着她,只是,这次有蒙多拉尔相伴。

    绝不能……让他们带走蒙多拉尔。

    亚瑟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当脚步踏过最后一级阶梯,记忆中的大门出现在了眼前。亚瑟突然感到呼吸急促,昨日的不堪回忆再度涌上心头。

    她强行平复了心情,果敢地踏入门中。两名卫兵程式化地躬了下身,将门反锁起来,静静地看守在门外。

    亚瑟背靠大门,看向自己的前方。蒙多拉尔正站在木桌旁,双手握在身前,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

    “亚瑟,对不起,我……我辜负了你……”

    “不,蒙多拉尔,你谁都没有辜负。”亚瑟迎上前去,扑到蒙多拉尔的怀中,感受着熟悉的温度。

    蒙多拉尔犹豫了一下,用自己的手环住了亚瑟的身体。他们就这样抱着彼此,许久没有说话。

    “亚瑟……我们或许该谈谈。”漫长的拥抱后,蒙多拉尔率先打破沉默。

    亚瑟有些不情愿地站回身,端望着蒙多拉尔,“在这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被那些卫兵抓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