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铁笼里,三只獒犬横躺在地,另外四只围成半圈,凶神恶煞的盯着面前的血人。

    铁笼长宽三丈、高一丈,原本关着几十只鹰营新捕到的野鹰,现在成了人犬相搏的角斗场。

    叶桻并不与獒犬对视,任何挑衅、猛动,都会触发猛犬的下一轮攻击,能多稳住它们片刻也好。

    他在麦田山受了一身伤,现在又添了一道道犬齿撕扯的豁口,小臂、小腿好几处被咬得肉如锯割,洞穿露骨。

    沥洒满地的血、死去的獒犬、踏血交叠的爪印,铺成一片惨烈的狼藉。

    比这片狼藉更惨烈的,是时时牵动、寸寸开裂的剧痛,他失血太多,连血王精也跟补不上,头沉眩晕,口唇苍白。

    纵然如此,他仍是背依笼壁,缓缓站直,一双手紧攥成拳。

    笼外的月鹘军一片惊默,这人是铁打的吗,千疮百孔,还能站起来?

    叶桻稳住心跳,从七岁拉纤起,被人轻贱、嘲辱、诽怨、责打,都左右不了他。

    月鹘军是存心报复。叶桻带人在惠渠下游堵渠,凌洪退敌,一举淹去月鹘主力三成人马,可回灵州的捷径也被淹没,不能原路返回,只能躲开冰凌,绕道远行。

    没想到月鹘大部逃撤后,晢晔恼怒不甘,入夜时带着两千精锐,出其不意的杀了个回马枪,与叶桻他们撞个正着。

    跟随叶桻的只有二十几个人,为防月鹘军去而复返,特意趁夜寻路回城,结果被百倍于己的月鹘军团团围住,叶桻满身是伤,敌不过晢晔,一行人尽入敌手。

    掳到叶桻,晢晔亦是意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晢晔收住怒气,冷静下来,没有继续与灵州磨耗,而是率领月鹘大军挥师东北,越过黄河,与燕然军会合。

    燕然军是晢晔在乌日勒做娑陵王时培植的骑兵,首领名叫绍木,原是金斡帐下的百夫长,与金斡不和,一直不得重用,跟随晢晔之后才崭露头角。

    乌日勒覆灭,绍木驻守燕然山,孤旅在外,不想被花讫勒吞并,他借晢晔之势,不断壮大燕然军。

    晢晔调动整个北境,南下攻盛,花讫勒、百丽在东,月鹘在西,燕然军在北,三向合力,中原这只核桃,再硬也会被一举夹碎。

    燕然军克丰州、夏州,进势极猛,可就在最后发力之际,百丽、花讫勒忽然先后撤军。

    百丽后方爆发驼鹿血疫,边境部族被迫迁徙,必须回去救治。花讫勒称耗战太久,冬尽春来,天将变热,士兵水土不服,北方牧草返青,要归境养兵。

    绍木一听,也想返驻燕然山,省得草原被花讫勒趁空占去。

    变故接二连三,晢晔只得舍弃灵州,与燕然军会师,将绍木稳住,双军一同驻扎在夏州之南的乌石城。

    如果中原是鼻梁,河西、河东是左右双眼,乌石城刚好是眉心要害。

    晢晔虽然劝稳了绍木,可退兵之意仿佛一不小心溅开的火星,一处燃起,别处也难保太平,野火此起彼伏,月鹘各部都萌了厌战归乡的念头。

    月鹘夺回陇昆,重立新盟,已经心愿得偿。在大盛境内冲杀抢掠,算是发泄铁门关之恨,可泄来泄去,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和满足,反而一天比一天疲惫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