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兵……,呵……,招兵……”

    三月多的太阳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挂在天上,射出的阳光也是不冷不热的,也没了敲铜锣的力气,毛槊打着哈欠靠着根木头杆子,有气无力的揉着眼睛里的泪珠子,另一头素衣睡得跟小猫似得,靠在毛珏肩膀上,坐在个椅子上,毛珏自己则是嘴角不断的抽搐着。

    不是没有人经过,相反穿着破烂的衣衫,扛着锄头来挖矿的义乌人络绎不绝,现在底下的矿坑还在忙碌着,偏偏,搭理自己的,一个都没有!

    的确,毛珏开的价码不是太高,一个月月俸一两银子,一石粮食,也就是大明军队的一般水平,甚至照比一些战兵部队还低不少,可对于底下这些挖矿的来说,绝对是高薪行业了,这拼死拼活一个月弄不到几个大子儿,何苦来哉?

    老子脸就这么黑吗?

    “赵县令,这儿真是戚大帅招兵的地方吗?”

    “回毛帅,这儿真是戚大帅当年招戚家军的地方!”

    大明官场上有句谚语,为人不端,江南做官!这江南文风太盛,天知道谁家在京里就有哪个高官,地方官是一点儿威严都树立不起来,这赵县令倒是特符合这个形象,长得胖乎乎的,一双鼠须子,小眼睛滴流圆的,在哪儿笑着抱着拳恭维着。

    “将爷!就这样的还戚家军呢!咱走吧!”

    可算把一个鼻涕泡塞了回来,揉着满是困意的眼睛,毛槊忍不住不耐烦的在一边抱拳请示着。

    “再等等。”

    瞄了一眼矿洞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毛珏还是不服气的喷出一口粗气来。

    小风吹着又起,又恍惚惚的落下,一张招兵的大旗也是士张居正死后,戚继光被远调广东总兵,三年后遭遇构陷罢官,旋即回乡病死,这戚家军顿时成了没娘的孩子,在北方备受欺凌,常年拖欠军饷。

    可就算这样,还是没把这把宝剑埋没,万历朝鲜战争,李朝的《朝鲜宣祖实录》是这样记录这支南兵的。

    “南兵不顾生死,一向直前,吴唯忠之功最高!”

    “游击吴惟忠领南兵进攻密德牡丹峰土窟,其军力战,死伤尤多。”

    而朝鲜人李时发的《碧梧先生遗稿》也这样记载过:“吴副总唯忠,浙江金华府义乌县人也,癸已之役攻平壤,先登功最!”

    可就这么一支功勋部队,非但没有拿到应有的赏银,反倒是迎来了前所未有得屠杀,万历二十三年十月二十日,蓟镇总兵王保召集三协南兵营于校场,杀三千三百余口,并污其含忿谋作乱,史称万历二十三年蓟州兵变!

    三千三百多人的死对于党政倾轧的朝廷来讲,连点波澜都没激起,可却永远伤了一地之人的心,此前,在江浙义乌一带,悍勇有力者投军北方报效国家是一种风尚,可此事之后,这种南兵雇佣军几乎是戛然而止,就在北方剩余了一小部分,而之后的天启年间沈阳之战,四千余白杆兵与三千多南兵被努尔哈赤包围在辽河,一番血战全军覆没,这以后,史书上就再也没有了这种训练有素的南兵声音。

    “毛将军,这些虽然没有记载在地方志,可是从北方归来的老兵口口相传,他们有的还没有死,这种情况下,义乌人可能应募吗?在自己家挖矿,虽然受穷,可好歹赚的点钱心安理得,种点地也可以糊口,可去北镇当兵?拿不到银子不说,死还死的憋屈!谁能应募?”

    赵县令的酒意是愈发高涨,可是毛珏的酒意却是禁不住醒了,他是搭了下了脑袋,他这个听众都是义愤填膺,他都能体会到,那个血色的日子里,面对同袍刀枪的戚家军浙兵心头该是如何的委屈,愤怒,绝望,自己家人没有带着财富与荣誉回归,却是以这么个结局收场,这些义乌的父老乡亲们又是如何的委屈,愤怒与绝望。

    “这鬼世道!”

    也得感谢崇祯,他反魏忠贤,把锦衣卫也给干趴下了,要是嘉靖万历年间的锦衣卫,他俩这么诽谤朝政,就得扒官服下大狱。

    不过感慨了半天,这赵县令还算是个好官,又是腆着脸撑出个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