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是话不多,可对于陈娇,毛珏此时早已经没了当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细心的叮嘱一句小心身体后,这才让陈娇出去,看着毛珏脸上露出一股幸福的神色来,陈赞中的老脸却是下意识抽搐了下,他开始预料到,接下来的谈话,估计不会那么友好了。

    不过这个开局还是友好的,在巨大的落地窗边上,放着个会客的茶几,没有公事公办的坐在大办公桌前面,陈赞中是被毛珏请到了那里,放了两支高脚杯,毛珏还亲自开了一瓶子葡萄酒。

    长白山特产的,从盛京的皇宫贡品中敲出来的。

    这也算是毛珏迎亲以来,爷孙两个第一次面对面这么喝酒,虽然这酒很甘甜,只不过喝在陈赞中口中,显得格外的苦涩。

    “废话就不多说了,宁远一别,相信陛下很已经很愤怒了!这次您来探亲,又带给小子什么条件呢?”

    你小子还知道把皇上惹毛了!

    根本没心思喝酒,精美的杯子扔在桌面上,苍老的脸庞带着疲惫,陈赞中在胡须凌乱中发出了沙哑,阴沉的声音。

    “镇北将军,以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衔督师辽东!恭喜,毛督师!”

    “呵,辽东督师?锦州总兵祖大寿,宁远总兵吴三桂,前屯卫参将马科,这些辽镇兵马也归我指挥?

    这从东江事起,一直提心吊胆着,积累的恐惧在毛珏提着酒杯,嘲弄的眼神,漫不经心的问话中一瞬间爆发了,呼吸都变得急促几分,咣当一声,已经工艺相当精致,薄薄的高脚杯带着血红的葡萄酒被陈赞中一并砸在了地上,乒铃铃的脆响中,老家伙猛地站了起来。

    “毛珏你够了!”

    “天地君亲师!君为臣纲!忠臣不侍二主!从古到今,哪有你这等无君无父之徒,拿着朝廷俸禄,不忠不义,竟然用蛮夷那点蝇头小利威胁主君!陛下念你是人才,不与尔计较!你竟还不知足,在这儿挑肥拣瘦,你与禽兽何异!”

    一同愤怒发泄完,这陈赞中竟然又软了下来,无比悲催的把手指头磕在胸口上,声嘶力竭的说着。

    “是,我陈家之前对不起你,可自从我家孙女嫁到你毛家,老夫对你东江之事,也算是兢兢业业了吧?有事情第一个为你东江奥援,京师里有个风吹草动,那次不是拼死拼活告诉你?你行行好成不?你要反了,跟着诛九族的是老夫一大家子!”

    陈赞中歇斯底里的发泄着,那苍老的胡须都飞了起来,可毛珏却一直是神色没变,甚至还悠然的品着葡萄酒,直到陈赞中说累了,毛珏这才老神在在的弹了弹杯子。

    “一臣不侍二主?爷爷,小子没记错,您是万历三十三年甲等进士吧!历经万历,天启,崇祯三朝了吧?”

    “万历帝驾崩时候,您怎么不跟着去死?”

    “老夫!老夫……”

    陈赞中差点没被毛珏一句话噎的喘不过气来,一张老脸气的通红,胡须也颤巍巍的抖动个不停。

    可毛珏的声音也变得尖锐高昂起来,手中的酒杯也是往桌面一扔,毛珏满含讥讽的斜着眼睛瞟在了他脸上,冷笑的说道。

    “还有皇恩浩荡!真的有皇恩浩荡吗?崇祯二年,东江半饷,崇祯三年粮饷时断时续,本将担任铁义副将七年,领了五个月饷银还是漂没过的,三十六两银子!”

    “饷银不说了!辽东是我们的土地,耕于此!战于此!死于此!也是辽人的命运!就算是没有饷银,辽人为辽土奋战也是本分,可这些年,看看朝廷干了些什么?”

    也不管是什么亲戚不亲戚了,毛珏手指头直接指到了陈赞中鼻子上。

    “你们把辽东当做了你们名利的角斗场!以辽人的血肉染红你们的官袍,堆满你们的银箱子,辽事一好,蜂蛹而来,辽事一败,又是纷纷挂冠而去,远的不说,这次东江之战,东江没看到朝廷一兵一卒的援军,山东到这儿的一万两千名卫所部队还是本将资助多年,小子另一岳丈余巡抚未等兵部命令率先出兵,聊胜于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