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尘想想,好像入洞房都是大晚上的,现在这青天白日的确不合适,左右这婚仪的礼数也都行了一遍,他们也已是天地承认的夫妻,自己的赔礼也算是送到了。

    遂也不大计较地点点头,挥袖在面前变出一席酒宴,一手执起酒壶一手拿过酒盏:“既然不入洞房,那就来陪我喝酒,林间畅饮,最是痛快了!”

    相唯倒也不推辞,朝弥若暗暗使了个眼色,拉着她便在绾尘的下首处坐下。

    “来来,这第一杯,就敬你们夫妻二人,万年相守,不离不弃。”说着,绾尘也不等他二人举杯还礼,就仰头一口饮尽。

    万年?弥若有些愣然,瞬时又苦涩一笑,看着仍被相唯紧紧握着的手,不禁也加大了些手劲。

    哪来的万年,百年十年恐怕都是奢望,她眼下能把握住的,也就是这一刻罢了。

    连饮着几杯,绾尘看着眼前相依的二人,犀利微冷的眼眸也渐渐和缓下来,弯起几丝蔼然的笑意:“年轻着真好,早几千年的时候,我也曾想着会有这么一天,与心上的郎君定下不离不弃的生死之约,可惜啊……”

    话语渐渐黯淡下去,但不过片刻,她又无谓地笑笑,看向相唯,看向他的那双熠熠的金眸:“话说回来,他和你一样,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比日月星辰更耀眼的颜色。我初次见到他时,便是迷上了他的这双眼,足以令万物失色的眼,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忘不了,可笑吧,哈哈哈哈……”

    在她自嘲的笑声里,离她不远的相唯却可以隐约看见她眼眸下的水意,不自觉地开口:“想来他定非佳偶,与其痴缠痛苦,倒不如断了干脆,另择良木而栖。”

    “不,”绾尘从笑声中回过神,定定地看向相唯,眼底回忆的光芒时隐时现,带着阅尽世事的沧桑,“他是无双的良木,只是我不愿做攀附的藤萝。”

    “我不愿意为他舍了这片山林,舍了这山中的生灵。说到底,是我负了他。”

    说着,闭上有些神伤的眼眸,仰头饮下一杯,待再睁开眼时,面上又恢复了片刻前的随意与舒然:“今儿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不痛快的事,白白冲了喜气!来来来,再敬你们夫妻一杯,话说,这是第几杯来着……不管不管了,就是那个意思。”

    绾尘睁着有些迷离的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推了推相唯的肩膀:“你小子日后可得好好对你媳妇,知道不?看你长着一副桃花泛滥的模样,估计日后糟心的事情也不会少。”

    她喟然一声,又转眼看向弥若:“小娘子啊,日后这小子若敢沾花惹草,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的都别用,忒费力气了!管他醉生梦死还是自生自灭,直接甩包袱走人!若是无处容身,你就来我这无花山。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半个媒人,再给你寻门好亲事就是了!一个两个不够,三个四个随你挑!咱这无花山别的没有,就是飞禽走兽多,个顶个的都能将你这郎君比下去!”

    看着绾尘拍着胸脯,一副管饱管够的厉害靠山架势,相唯一阵哭笑不得:“不敢不敢,我日后一定将娘子当作自己的命一样护着,绝对不会负她半分!”

    绾尘嗤笑一声:“命算什么?这世间比命重要的事物海了去了!就单说是这杯中物,若有人让我一日不饮酒,我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与他同归于尽的。”

    相唯状似愕然:“您的这番言论,倒是与家师颇为相似。家师也曾说,宁可一月无肉,也绝不能一刻无酒。”

    “哦?你师父倒也是个妙人。”绾尘的眼底生出些兴趣,“不知尊师身居何处,名号为何?这般志同道合者,他日定当拜会一二,切磋切磋酒艺。”

    相唯定定地看着绾尘:“家师名讳上扶下兮,号千面蝙蝠,说来也巧,与您一样,也是无花山人氏。”

    “扶兮?”绾尘扶额略略想了想,“我在这无花山住了上万年,倒还真不知有这号人物。不过说起蝙蝠,我倒有个子侄的小辈,小名唤作‘兮兮’的……”

    相唯一听,差些笑出声,兮兮?!师父这小名也太招人爱了吧!

    坐在一旁的弥若多少也琢磨出些许滋味,戳了戳相唯的胳膊,低声道:“你师门的长辈么?”

    却不想喝酒上头的绾尘,耳朵尖得厉害,柳眉一挑,不服老地亟亟反驳道:“长辈?我哪里像长辈了?虽然已经活了上万年,但还是正当红的娇花一朵!你们不知道吧,我绾尘可是六界天上地下仅此一只的九尾狐狸,想当年,为了改善后代品种而上我家门提亲的六界才俊,那真是如同过江之鲫啊,足够做一整盘鲫鱼大杂烩了……”

    相唯与弥若皆是一惊:“九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