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家受了“奇耻大辱”的宋老头儿,自不会放过能得瑟的机会,转身赌气就揣着那几页纸在怀里,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家。他这家里也是穷的叮当响,屋里除了经常要用的笔墨纸砚,其他家具什么的也是少的可怜。这几日,他家里要不是断了顿了,他今儿也不会丢份的去了史家,还与那个“名声在外”的小寡妇合作,说出去实在是丢他读书人的脸面。

    可今儿他这般丢份儿的行为,却着实让他有了更大的兴趣,他不仅吃了自己从来没尝过的美味儿,居然还发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大秘密。史家的那个小寡妇,她身上确实藏了太多的秘密,那女人不仅能出去跟酒楼做生意,居然还识文断字会算账,可实在是让他有些想不到呢。

    想到这儿,宋元问忽又想起了,自己今儿在史家吃的那些个美味,简直就是人间的美味呢。自己早些年走南闯北的也是到过不少地方,怎得就从未尝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按说自己这一生,也算是享了不少的荣华富贵。可独有今儿吃到的这些饭菜,让他从心里竟有了一种重活一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他都有些欲罢不能。

    看样子,今儿这些饭菜也都是那女人做的,史家的人瞧着也应该是第一次吃,瞧着他们夹菜时候也都跟自己一样呢。似乎生怕自己手里的筷子伸的慢了,盘里就少了到嘴里的美味,自己好似就损失了很多似的。可反观那女人,吃饭的时候不仅不慌不忙的,就连夹菜的时候也是不紧不慢的,吃相实在是雅致的很。

    宋元问在心里越琢磨,就越觉得朱颜玉这女人神秘,仿佛她就不属于这地方似的。这里的村民,他自问多多少少还是有所了解的,他还从来没有见像她这样,有大家风范的农村妇人呢。想到这儿,宋元问突感自己脑子一热,是了,那女人身上就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大家风范在,与这里的女人瞧着很是有所不同呢。

    也不知这女人到底是何身份,搞不好她还真是大有来头呢,不过听说,她好像在前段时间伤了脑子,说是不记得自己之前的事情了。这样一来的话,那她岂不是对前事都尽忘了,那自己现在问的话自也问不出什么来的了。坐在桌边上他边扒拉着算盘,核对着今儿收的山货和支付的货款,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弄清朱颜玉的身世背景。

    不知不觉中,宋老头儿就对朱颜玉上了心了,他实在是好奇,在这个看似平凡的农妇身上,怎么会隐藏着那么多的秘密呢。却殊不知坊间正传有“好奇害死猫”这句话,对一个人琢磨的久了,他自然也就对这个人越来越关注。到后来,竟是对她这个人越来越佩服,也越来越喜欢,以致最后竟赔了自己进去。

    不过话说回来,今儿史家收的山货还真是不少呢,自己这都扒拉半宿了都还没算完。那女人怎得就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也没见她花费多少的功夫,居然就自信的报出了今儿的进账和出账呢?宋老头儿实在是有些想不通,他就不信这女人还能没个错处,于是就硬顶着两个黑眼圈儿,生生地扒拉了大半宿的算盘。

    待到深夜也不知何时了,他才堪堪的算出了个总和,可居然与那女人说的毫无二处,实在是让他有些挫败的很。宋老头儿索性一把就扔了毛笔在桌上,翻身躺倒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眼瞧着都折腾到这会儿了,他老人家的身子也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了。那些所谓的账本什么的就随它去吧,反正这也不是自家的银子,他何苦操这闲心来哉!

    却说,在宋老头儿气呼呼的走了之后,老太太转身就去收拾厨房了,朱颜玉带着其他人在院里整理收来的山货了。他们零零总总的都给这些山货分了类,捡好的挑出来预备明日送去酒店,瞧着差不多的就打算晒干了好出手,待那些极差的就捡出来准备给自家吃。这工程还不是一般的大,不过总也好过让自家人上山捡的快,他们用极低的价钱就收了不少的好货呢。

    之前自家晒的那些个干货,眼下确也攒了有不少了,待过些日子给胡清越他们攒够了,自己到时也就能腾不少的空闲来了。到时还可以再研制一些糕点类的东西,到时若还拿去佟记酒楼卖,她觉得肯定会非常受欢迎的。这里的人对吃食还是不怎么在行,那还真是便宜了她呢,到时她肯定不愁挣不到银子,就怕那时候数钱都数不过来呢。

    等几人粗略的处理好了这些,一看天色也到了半晚上了,这时节的温度已比自己刚来那会儿冷了很多。朱颜玉带小丫头准备同去的时候,她还不忘回头嘱咐老太太,让她白日加紧给每人做两件厚衣服出来。还说,如果她一人忙不过来的话,还可以叫上村里与她关系好的老太太,上门来帮着她一起做一做,到时支付她些酬劳也是可以的。

    老太太本还有些不舍,觉得朱颜玉这女人怎得越来越败家了,不想自己的儿子和乖孙却告诉她,她动手缝棉衣花费的时间,还不如他们一天卖山货赚的多呢。老太太听了也就不再言语,反倒觉得朱颜玉很是会过日子,怎得什么事情到了她手里,转眼就都安排的条理分明了。

    自此,每日前来史家卖山货的人是越来越多,青黛他们家耐不住眼馋也都加入了其中。朱颜玉本还对青黛抱有很大的期待,打算努力给自己培养一个帮手出来的,可她的丈夫瞧着实在不是什么踏实的,朱颜玉也就放弃了原有的念头。眼下她还是先培养小丫头一人吧,这孩子瞧着可比其他人机灵多了,日后若是有机会碰见了,到时再物色其他人手也不迟。

    宋元问自打那一次过后,日后不用人叫他就自动过来了,在史家帮着朱颜玉记账的同时,他自是也没少吃朱颜玉做的各色饭菜。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眼见着他脸上的肉都多了起来了,朱颜玉和淳儿跟着他也学了不少的字呢,现在朱颜玉看账本几乎已不用再问他了。瞧着朱颜玉这般的牛逼的学习能力,宋老头儿都感觉自己显得有些弱智了,心里就越发的对她好奇了起来。

    再说胡清越主仆二人,自打在史家定了几百斤的山货以后,两人隔三岔五的就要去史家坐坐。嘴上说是来查看自家干货的预备情况,实则却是打着想拐走朱颜玉的打算,待后来偶尔有一次,在史家跟着吃了一次午饭过后,以后就几乎天天都在史家用饭了。对此,朱颜玉也不出声反对,反正这两憨憨就是来给自家送银子的而已,自己又有何不可呢。

    佟掌柜的酒楼那边儿,没两天也跟着传来了好消息,他们要的山货也是一日赛一日的多。刚开始的时候,朱颜玉还会费力地让人去送,待后来他们要的量多了,她也就有些自顾不暇了。索性她就和佟掌柜的商量,干脆让他每日指派一个伙计上门来取,这样他们一次不仅能多拉些回去不说,还省了自家人跑来跑去的劳累呢。

    史家的生意做的这般红火,村里自然也就有了眼馋的人,在背后不停的蹿唆着村长,有一日就忽然不满的找上门来了。村长刚一跨进门,朱颜玉就知道他是为何而来的,也不待他开口说什么,朱颜玉就先打发热情的孩子送上了茶水。接着又拿出了家里收来的山果,自己抽空试做出来的新点心,恭敬谦卑的送到了村长大人的眼前儿。

    村长一瞧,顿时也就挑不出个理儿来了,且院子还正坐着个不好惹的宋老头儿呢,不由,他脸上的神色也就软和了几分。边喝着茶水,他边坐在宋老头儿旁边,开始拿腔拿调的询问史文通道:

    “我近日听人说,你家眼下正在城里做生意呢,还叫了不少村里人去山脚下捡山货,最后拿到你们这儿来卖。山脚下的那片林子,它本是属于我们村所有人的,你家怎好就私自占了去?村里那么多的人家呢,你怎的也不都叫上来挣些钱,厚此薄彼的事儿可是做的有些过了呀!”

    史文通本就有些畏惧村长,听了他的话也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呐呐的只顾低着头不吭声,看的朱颜玉都想拿砖头敲开他的脑子看看,是不是只有一根筋在里面。却不想她还没说话呢,旁边坐着的宋老头儿却发话了,他说:

    “我在陈家村也住了这么些年了,怎得从来不知,那片野林子还是公家的产物?之前史家没人做这生意的时候,怎也不见有人去山脚下捡了来?如今史家好不容才找了个门路来,还带着村里好些个人挣了些银钱,怎么就有人跳出来说是公家的东西了?”

    村长一听顿时就有些愣住了,嘴里正嚼着的美味点心,这会儿突然觉得就有些难以下咽了。他眼珠子正四处乱转着想主意呢,就听边上站着的朱颜玉却开口说话了,就瞧着她不紧不慢的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村长,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

    “既然村长说这林子是公家的,您手里可是有文契证书在?若您能证明这林子就是公家的东西,那我家自然也认这个错儿。刚好我们这些日子,收的山货也都是由宋先生记了账的,谁家挣了多少钱也是能查得到的。您若能拿出证据来,那咱们立马就叫上这些日子捡山货的乡亲们,坐在一起好好的算算这笔账,看到时候到底该怎么办。可您若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