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下天桥过来,萧楚澜也起身踉跄地跑过去。平宁一把扶住他,他连外衣上都是冰冷的。

    “萧楚澜,你来这做什么?还穿这么薄,找死吗!”一边说,她一边解下自己的狐裘踮脚披在他身上,嘴里还不忘训斥唠叨,这让萧楚澜不安的心稍微平复了些。

    “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药要记得按时吃,天冷了就多穿点…”

    萧楚澜越听越不对劲,她这话就好像在叮嘱自己,以后她不在了他该如何如何。

    一把抓住她的手,眉间一凛,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平宁移开视线,过了会儿。“我要出宫。”

    “现在?”

    “嗯。迟了,怕是就出不去了。”

    见萧楚澜有些不解,平宁抬眸道“数月前,我崔表哥回宫那次我问他我爹如何,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说侯爷还好。”

    “你觉得这是实话?”平宁垂下眸,“我已经许久未收到我爹来信,若是真的还好我是不会问的。不管如何,陛下隐瞒军情是真,若不是十万火急也不可能由我表哥亲自赶回王都。只怕那会儿,战况便已经…。至于我爹…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日之后,我一直在等出宫的时机,看如今的局势,今日应该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

    她缓缓抬起头,上方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砸在她脸上,沿着脸庞滑落。

    “战败的消息已经传回王都,我爹他们却还未有消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便绝不会放任敌方的铁骑染指我朝的土地半分!”

    少女铿锵道,“若非战胜而归,必将马革裹尸,此乃家父平生所愿。所以,下一道传回的消息,必然是——”

    哒哒地马蹄声越来越近,带着焦虑、急促,一举冲破正阳门。萧楚澜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刻捂上平宁的耳朵,但她却制止了他的动作。

    雨滴敲打在宫中的一砖一瓦上,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密,仿佛要遮盖掉其余的声音。马上的骑兵高举着战报,提气高声隐恸道“报——安侯,战死!”

    安侯战死。礼朝的战神败了!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周围的太监宫女纷纷静止了片刻,而这在深宫的知情人耳里,却化作一声早知如此的长叹。

    “平宁…”

    “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无妨。既是安侯之女,这便是我该受着的。忽闻噩耗,平宁郡主冒雨回府,为父守灵——此乃伦常。安侯为国捐躯,天子此时若强扣郡主于宫内,百姓必然不忿。短期内不会召我入宫,只能多加抚恤——此为顺民心。”

    雨势越发的大,冰冷刺骨,啪嗒嗒落在他们身上。萧楚澜皱眉不忍地看向她,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这一切?这些日子当她与自己谈笑晏晏时,心里又都在想些什么?

    平宁将手从他手里抽出,墨发打湿了贴在身后,冷冷的雨滴顺着发簪冷漠的滴在她肩头,她沉声道“如今,兵权应当暂交于我姨父手上。陛下抱恙,宫内亦是暗潮涌动,我若继续留在宫中,相信不久便会有人以我为质胁迫我姨父交出兵权。届时,尚不知礼朝要面对的是外敌还是内乱。我父为国而战,手下士兵亦当如此,断没有落入他人手,将剑矛对向礼朝子民的道理。”

    她拧眉注视着萧楚澜,道“这三年多,你是最懂我的人,现在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你今日便当来送我,不要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