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瑞睡得昏昏沉沉,忽然打了个激灵,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眼前视线还未恢复清明,一只柔软纤细的手拂上了他的额头。

    他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惊呼,“哎呀,怎么出了这么多的冷汗?”

    声音很熟悉,像是从前服侍他的丫鬟佩儿。

    许瑞吃力地眨了两下眼睛,再睁开眼时,看见一条放在他枕边的红色玉穗子,色泽剔透玉质圆润,听说还用圣僧的舍利开过光,是娘去抱佛寺时特意为他求来的。

    因为名贵,几年前他随手送给了一个唱曲的琵琶女,被爹娘知道了,还因此遭了一顿痛打。

    当初觉得这玩意一般,只有颜色还算通透好看,可现如今再看见血色,反而叫他格外心悸。

    许瑞劈手把穗子摘了,往床尾一丢,心烦意乱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上一刻他明明还在大殿里受鞭刑……

    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明明跪在大殿里受刑,还被那狗王八逼着喝毒酒,怎么现在就回了家,而且……而且还毫发无伤的模样。

    佩儿被问得一愣,不过许瑞起床时总是脾气差,她也习惯了,温声温语地说:“我原先在外面打络子,听见公子在里面呓语,越听越像是被魇住了,就赶紧进来看了。”

    许瑞一怔,不相信地摸了摸里衣,这才发现都被冷汗浸湿了,随便一拧便能挤出小半盆的水。

    他抬起头,扫视一圈屋里的陈列,墙上挂着几副酸不拉几的陈年字画,檀木椅上放着金丝缘边软垫,香炉里点着他旧时爱闻的香,就连桌上的手炉套子也是佩儿绣的款式。

    后来佩儿出府,这个套子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就叫京城的绣娘给他做了个新的,只是摸着总是不如佩儿做的顺手。

    此时再看,仿佛重温故园旧梦,历历在目。

    他回头一瞥,佩儿脸上透着疑惑和不解,那张如玉如脂的脸蛋上不见一丝岁月的痕迹,还是青葱少女的模样。

    许瑞不禁神情恍惚,下意识脱口问道:“……现在是何年?”

    许小公子素来纨绔荒唐,佩儿没有怀疑,温顺地回答:“如今已是通治廿年了。”

    通治廿年……他那时才十五。

    贵妃未曾被废,许氏兴盛,那人还是他房中一个最普通最卑贱的下人,而废太子也未能重入东宫。

    许瑞看着眼前柔软的帷帐,空气中传来熟悉的靡靡香气,忽然迷茫了起来。

    难道……真的就是做了个梦?

    可是,这个梦未免太过真实,他仔细回忆起来,仿佛真的活了一世。

    梦里曾经的许府和现在并无什么不同,甚至权势更盛,他的父母兄弟健在……

    如果不是那人,他们家怎么会落魄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