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伊人居里空无一人,自打送走肖寸辛和卫灵萱后,重阑大多时候便歇在了这里。这日重阑又兴冲冲的找夙夜讨吃的入了,寂静空荡的屋子,连门前的灯都被风吹灭了,黑漆漆的一片,叫人什么也看不清。月华是淡淡的,慵懒般的趴在屋子前的石板上,也仅仅止步于此。

    里间的薄纱窗透着泛了凉的光,隐隐的,狭小的房间才不至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搁置在床铺上的玉佩散发着清幽碧绿的光,在洒着月色的房间里,安静的卧着。

    黑暗可以遮蔽一些东西,也可以放大一些东西。有轻悄地脚步生拉近,站定在床前,一只手略微颤抖的伸向了玉佩。突的,又一双小小的手捉住了微颤的那只手,就在快要碰到玉佩的那一刻。

    “晨晨。”清冷的声音少了平日的娇态,沁到人心里,亦是荒凉了一片。

    “小……小主……”

    “真的是你!”随着碧桃的这声惊呼,蟠桃双手各扣住拇指、小指和无名指,掌心相对画了个圈,一时间灯火通亮,照亮了暗黑的房间,也照亮了沐晨略带苍白的脸。

    重阑死死捉住他的手,连带身子也有些发颤,“晨晨,你太令人失望了!”

    她一把又抓起床上的玉佩,狠狠砸在地上,玉佩四碎开来,隐隐发光的却只是表面镀的一层荧粉,“你夜里看不清,所以我放了块假玉,你也没瞧出来,见你我有缘,我将你这些日子一直放在身边,真心待你,你也该知我的习性,我几时下过玉佩。”

    沐晨有些无措,他反手就拉着重阑,眼神慌乱,颇为急切,“小主!我……我不是……我……我只是……”

    “你只是骗了相信你的人。”夙夜扯开他的手,不动声色的将重阑拉回身边,复又继续逼问,“那晚你分明是见着我才跑的是也不是;尔后我追你,你却绕着圈将我带回天宝阁,引来丹绯缠住我,自己又跑回来了是也不是;次日你那般惧怕的模样是怕我认出你来是也不是;这几日你摸清了我们的习惯和作息,趁着没人窃走了丹绯的玉凝丸和蟠桃的琼浆露,是也不是。”

    每说一句,沐晨便微微低一寸头,待夙夜说完,他才失魂落魄的垂眸点头应,“是……”

    “你到底想做什么!偷了玉凝丸和琼浆露不够,还打起小主的玉佩!这般处心积虑接近小主是谁指使的!”绛桃说着便一鞭抽过去,生生将沐晨手臂抽得血肉模糊,亏得是卫灵萱之后,绛桃换了套寻常的鞭子,而非自己的本命法器,否则这桃花小仙顷刻间便该魂飞魄散了。

    沐晨咬紧了下唇,渗出丝丝血痕。

    “小主,我没有受任何人指使,也从不曾想过要加害于你,你……听我讲个故事……可好?”沐晨近乎祈求的卑微语气叫重阑的心又软了下来,她想起初时她迁怒于眼前的少年,那会儿,他也是这般模样,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答道,“好,你讲。”

    “我的身份是真的,只是乱就乱在沾了云狐上神的仙气上。命乱了,心也乱了。”

    那是花开正好的日子,他还只是瓣桃花,没有灵力没有修为,不懂法术,只有模糊的神识。那日云狐从青丘国而来,拜帖于桃花陵,本是想邀桃花陵小主参加青丘国百年一度的庆典。传闻桃花陵小主是个模样生的极精致的凡人姑娘,云狐正喜好同凡人往来,便出了个好心。谁知蟠桃回她,小主云游在外,不知何时归来。云狐很是失望,蟠桃见她也是个率姓诚恳之人,便留她在陵子里玩了几日。

    蟠桃与云狐十分聊得来,便常常处在一块儿。

    “说来也巧,这几日才开的桃花儿,迎的第一位贵客就是上神您!”

    “那岂不是撞了天大的彩头!这儿真美,重阑妹妹生在这样的地方,想来也是不俗的!”

    “左右不过是个墓陵,能是什么好地方!”

    “蟠桃妹妹说笑了!哎,真是可惜,见不上重阑妹妹了……”

    “上神莫伤心,待小主回来了,再递帖子请您来做客,那时再见也不晚!”

    “甚好甚好!那咱们说好了,到时候可得放我的行!”

    雪裙少女,笑可倾心,明媚不妖,纯然出尘。听了蟠桃的花,她是当真的喜悦,眼角眉梢的痛快教人看了,也感同身受,她展开怀抱,在桃花下,又是舞蹈,又是拥抱暖阳。美好得让人不敢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