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已经不能再回避。

    六皇子看着裴皇后憔悴黯然的眉眼,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低声道:“母后身体虚弱,禁不起折腾。还是等过两日再去见父皇吧!”

    裴皇后定定心神,冲六皇子微微一笑:“我今日既不跪也不请罪,就是看看你父皇。”

    或者说,就是主动前去,让你父皇看一眼。

    六皇子对男女情事懵懵懂懂,贺祈却是过来人,听了这淡淡的一句话,心里颇不是滋味。

    裴皇后这是在逼着自己彻底放下程望,接受宣和帝的情意。

    人心最是微妙,也最难以克制。裴皇后对宣和帝未必没有情意,不过,要全然忘却前尘,又是何等痛苦?

    ……

    四个宫女抬着软软的窄榻进了天子的寝室。

    赵公公令宫女们将窄榻抬到龙榻旁。只隔了两尺的距离,伸手便可触及。可谓一心为主子着想,忠心至极。

    宣和帝平躺在床榻上,无力动弹,吃力地转过头。

    裴皇后没有逞强下软塌,就这么躺在窄榻上,转头看着同样憔悴黯然的天子脸孔:“皇上请恕臣妾无礼。臣妾全身无力,不能下榻给皇上磕头请罪了。”

    声音轻柔,带着病中的虚弱。

    态度却十分坦然。

    就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她依然是独宠中宫的裴皇后,仗着他的宠爱,可以疏忽礼数。

    宣和帝昏沉的头脑,忽然清醒。

    他看着裴皇后,没有说话。

    赵公公何等知趣,立刻领着众人退了出去。然后,赵公公独自一人守在门外,如同一只忠诚的老狗,谁也别想靠近半步。

    屋内,宣和帝和裴皇后对视良久,才张口说道:“皇后,你有什么话对朕说吗?”

    皇后两个字,听得裴皇后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宣和帝在最盛怒的时候,也没有杀她或废了后位。

    这其中蕴含的帝王之情,沉重得令人心酸。

    裴皇后忍着鼻间的酸意,轻声道:“在生死里走过一遭,臣妾已经想通了。人活一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闭了眼。过去的一切,臣妾早就该忘了。”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宴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