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后,齐遂良终于开口。“尉迟融,我问你,贞观三年,你为何被调离京城,去襄州担任都督?”尉迟敬德皱眉,但齐遂良并未停止。“你在朝廷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为何无友?因为你从未视他人如友,你以为你的功绩无人能及,居功自傲。”“你喜欢揭露他人的短处,无论是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还是其他文臣武将,只要有错,你必定不留情面,公开指责。为了朝廷安宁,陛下不得不将你调离京城。”齐遂良身为天子近臣,对此了如指掌。“贞观六年,你调任同州刺史,九月,陛下设宴,你回到长安,有人座位在你之前,你就大发雷霆,大骂‘有何功劳,也敢坐在我之上?’”“你应该还记得吧,那时任城王李道宗坐在你下首,他只是为那人说了两句话,就被你一拳打在眼睛上,几乎致盲,你的面子永远最重要。”尉迟敬德嘴角挂着笑意,仿佛这是他的荣耀。然而,他的笑容瞬间消失,因为齐遂良嘲笑一声,昂首朗声道:“但我齐遂良告诉你,我也看重面子,但有些事物,不能用作交易,更不能私下交换!”尉迟敬德的笑容僵住了。“即使你杀了这畜生,我也会将他的尸体拖到雍州府,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那才叫公正!”

    “你有权行使私刑,但我必定会在金殿上向dangjinshang直言,如果你割下何乐为的耳朵,我就在殿上剖腹取出心脏,让dangjinshang见识一下,看我的坚持是否有意义!”

    何乐为心中充满敬意,史书记载,齐遂良为了劝诫huangdi,可以放下朝笏,摘帽磕头到满面鲜血,眼前的场景正验证了这种高尚气节。

    大唐朝并非文官地位最高的时期,多数人仍崇尚武力。直到宋朝和明朝,才出现了大批宁愿牺牲生命也不屈服的文官,他们以被huangdi杖责也要进谏为荣,甚至有人抬棺进谏。

    因此,齐遂良能被赞誉为“权相”,这份评价尤为难得。

    齐遂良不再多言,扶起何乐为,对尉迟敬德说:“我现在要去雍州府,如果尉迟宝玠不来,我就让雍州府发布海捕文书,去吴国公府抓人!”

    “当然,如果你有能耐,也可以一并处置我!”

    齐遂良带着何乐为离开,尉迟敬德并未让尉迟墨追赶或阻拦。走出万年县衙,何乐为反而有些担忧。

    “齐公……”

    齐遂良挥手示意何乐为不必再多言:“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何乐为便不再说什么,与齐遂良一同前往雍州府衙。

    当时正值贞观年间,朝廷尚未设立京兆府,万年和长安两县之上即为雍州府,最高长官为雍州牧,但由于是首都的“市长”,通常由亲王担任。

    李世民在成为秦王之前,曾担任过雍州牧,所以他登基后,就没有再设立这个职位,除非那人将来也有望成为huangdi。

    许多人预测taizi李承乾会接任雍州牧,但去年李世民给了大臣们答案,雍州牧的职位并未授予李承乾,而是李泰!

    没错,当时的雍州牧正是李泰,这也是许多人认为李泰能与李承乾抗衡的原因之一。

    实际上,李承乾小时候也十分聪明,治理政事方面才华出众。无奈李泰出生不久,李世民就将他过继给去世的兄弟李玄霸为后嗣。直到李泰两岁时,李世民不舍,便让其他宗室子弟代替李玄霸,将李泰接回身边。

    或许是出于对李泰的补偿,李世民对李泰宠爱至极,甚至将李承乾未能得到的雍州牧职位也给了李泰。

    虽说他是雍州牧,但实际上与李泰遥领其他二十多州的情况相似,只是挂名,并无实权,毕竟他才十六岁。

    按照常理,雍州牧不理事,应由雍州府长史主持大局。然而由于雍州府的特殊性,未设长史一职,实际权力掌握在雍州别驾手中。

    齐遂良名声在外,亲自来到雍州府衙,官员们颇为头疼,连忙通知了雍州别驾李弘节。

    听说齐遂良的女儿险些被尉迟敬德的儿子侵犯,李弘节的眉头紧锁。尽管官员间常有摩擦,纨绔子弟也常常惹是生非,但像齐遂良和尉迟敬德这样的高官,这种情况并不多见。更何况,一旦牵扯到尉迟敬德,事情往往会从小变大,而非大事化小。

    尉迟宝玠毕竟未能得逞,若是其他人,可能只能默默承受,顶多让尉迟敬德赔偿,碍于颜面也就算了。但齐遂良是什么人?许多人都知魏征直言敢谏,有时为琐事也会与皇帝争执,却少有人知晓,齐遂良握着史书的笔,李世民多次要求修改起居注,他都坚决不从。在行家看来,齐遂良才是真正的硬骨头。

    魏征是浑水,争论的目的是为了政策的推行,而齐遂良是清流,他是为了理想和气节敢于赴汤蹈火!因此,李弘节不便调解,对齐遂良说:“那我便下令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