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五日之约

    李信的父亲李精白,早年间官拜山东巡抚,挂兵部尚书衔,当之无愧的朝廷重臣。后来崇祯当政,东林党崛起,朝廷大肆打压阉党一派,李精白因与阉党有旧,自然逃不掉被打击的命运。好在李家颇有财帛,用几万两银子捐输朝廷,这才免罪。心灰意冷之下的李精白彻底远离了官场,回到了老家杞县青龙岗。

    李精白虽与阉党有旧,但名声并不差,尤其是在老家青龙岗镇,李家常有救济穷人的义举,所以百姓对李精白非常拥戴。自此之后,李精白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儿子李信身上。李信也没很争气,天启年间便已经中举,前两年会试,大有希望。可是让李家父子没想到的是,李信都没来得及参加会试,便被断绝了仕途。

    由于李精白的原因,李信也被打上了阉党印记,当了京城,会考官员直接将李信打发了回来。仕途被断绝,算是倒霉透顶了。李精白心里不舒坦,但是李信倒很想得开。

    李信本人对官场并没多少兴趣的,若不是因为父亲的原因,他也不会执意去考什么科举。现在仕途被断,反而不用天天抱着书本啃了。不用科举,李信就彻底放开了,他本身性情直爽,喜好舞枪弄棒,加之李家又是当地土财主,不用为生计发愁,于是乎李信结交了一群好友,专门打抱不平,伸张正义。每个月,李信还会带着人去镇子外的娘娘庙开设粥棚,救济穷人。

    渐渐地,李信的名声越来越响,成了四里八乡最有名气的少年郎,不少人与他结为好友。李信闲暇之余,还将家里的仆人以及镇上一些同龄人集中起来,教习枪棒。

    有一次,杞县有恶公子来镇上玩,看上镇上一位女子,想要抢走做丫鬟。李信闻讯之后,带着麾下这群年轻人出手,将恶公子的手下打得哭爹喊娘,最后还把恶公子抓起来,逼着那家人付了赎金。得到赎金后,李信没有留下,分给了手下的年轻人还有镇上的穷人,一时间李信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时间一长,青龙岗附近的人都不再喊李信的名字了,而是称呼他为“李公子”。在青龙岗,李公子是李信的独有称呼,其他姓李的富家子弟,支配称李大郎李二郎。

    李信文武双全,博得周遭人的赞誉。可是李精白却气得够呛,舞枪弄棒就算了,还训练青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招兵买马呢。杞县巡检司过问过这件事儿,巡检司也是喜李信之才,想把他招到巡检司来。不过李信说什么也不去,搞得巡检牛耳力很没面子,好在李精白长袖善舞,给了些好处,才把这事儿摆平。

    本以为巡检司的事情过后,李信会有所收敛的,哪曾想这小子变本加厉。李精白一直在考虑是不是该让着小子赶紧结婚,等成了婚就稳重多了。可还没来得及定亲呢,流寇就打下了杞县,紧接着便是有流寇袭扰青龙岗。

    在李精白想来,流寇势大,让流寇卷走些财物就算了。可是一个没留神,自家儿子跑了出去,竟带着自己训练的青壮在镇外跟流寇打了起来。这一战,青壮们在李信的带领下击溃流寇,还斩了领头的韦布利。

    李信得到了镇民的欢呼,可是李精白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下彻底坏菜了!

    杞县,听吕伟良娓娓道来,吕伟良显然对李信做过一番了解的,介绍起李信,非常详细。听完之后,李自成不禁一阵慨叹,也生出几分爱才之意。似李信这等少年郎,若是招之麾下,必将如虎添翼啊。李自成想收李信,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自起兵以来,无论做什么,在别人眼里都是流寇。可李信的身份不一样,他爹李精白可是做过山东巡抚的人,更是挂兵部尚书衔,李信要是肯过来,那影响力绝对不同。

    现在总算明白吕伟良为什么说李信不一般了,若是能招揽李信,死一个韦布利算得了什么?背着手想了想,李自成笑道“备马,咱们去青龙岗,这次,本将要亲自会会这个李信。”

    李自成领着一票人马前往青龙岗,而此时李家正传来一阵阵怒喝咆哮。

    大厅外几十个青年挤作一团,朝着大厅张望着,却没人敢进去。厅里,头发花白的李精白拿着一根竹棍,把桌子敲的砰砰响。在大厅正中央,跪着一个相貌俊朗的青衫少年郎,他便是大名鼎鼎的李公子。

    “逆子逆子啊你到现在还不知错吗?为父说过多少次,少惹事,少逞凶,可你就是不听。”

    李信虽然跪在地上,可瞪着眼睛,满脸的不服气,“父亲此话,孩儿不敢苟同,流寇犯我青龙岗,难道还要听之任之?堂堂男儿,若不能保护乡里,任由流寇祸害乡邻,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杞县巡检司指望不上,难道孩儿带着人保护乡里还有错?”

    “你你总是有理?你保护乡里是没错,可你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么?韦布利那点人,不过是小部分罢了,他们就算来了青龙岗,顶多搜刮点财帛就走了。我们不惹事,他们也不会伤人性命。可是,你现在杀了韦布利还有那么多人,必激怒流寇,届时那李自成率大量流寇来犯老夫问你,就依你那点人,能挡得住上万流寇么?”

    “我孩儿”年轻气盛的李信顿时哑然,此时此刻,竟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他本就是聪明人,李精白一番话,很快就想明白了。如此想来,自己并不是保护乡里,而是害了青龙岗啊。流寇的作风,李信一清二楚,盛怒下的流寇,要的恐怕就不是财帛那么简单了,到时候势必会血洗青龙岗的。

    见李信垂着头不说话,李精白便知道儿子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暗自叹口气,放下竹棍,伸手将李信拉了起来。拍拍李信身上的尘土,直视着李信那张俊朗的脸,似乎想将这张脸永远印在脑海中。渐渐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悲伤气息,李精白浑浊的眼睛里似有水雾升起。

    “阿信,你带着外边的人走吧”

    李信哦了一声,可很快又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李精白,失声道“爹爹,你让孩儿去哪儿?朝哪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