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之今年五十六了,作为武将,不得不服老的年龄。

    他其实不大愿意做这个文华殿的策论夫子,在文华殿读书的小兔崽子们他耳熟的很,基本上各个都是平城里出名挂号的惹祸精。

    尤其是太子。

    奈何魏帝亲自与他商议,他到底是个臣下,便只能应了。

    今日是他来授课的第三十六天,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进了教室,他先环顾一周,见众人都安安分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便先提起来三分。

    随即低头,瞥见了讲桌被匆匆擦拭过的痕迹。桌上还残留有一点点土灰色,他不过才掠了一眼,便知道方才这桌子被人踩过。

    他并不追究这些土灰色的来源,只将自己的书本放在另一侧,撩起衣摆在高凳上坐好,接着看向殿里的学生。

    “正元二十五年冬,简赟将军定了旌门之乱。”

    简行之一年四季都穿着一袭深色的棉布长袍,领口与袖口都已洗到泛了白,配上他那双老土的千层底,怎么瞧都不像是个深得魏帝信重的肱骨大臣。扔在人海里,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中老年人。

    但只要一开口,他便从众多中老年人中脱颖而出了。

    “乌卓产宝马良驹,旌门太守要为陛下献年礼。尔等若为太守计,是否该献乌卓宝马?”

    典型的低音炮,穿透力强,听着又稳重,显得整个人都高大上了一圈儿。

    简行之说完这句话,又将堂下的学生扫了一遍。

    一共二十五个人,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才九岁。如此参差不齐的年龄,他本也没指望他们能回答出这个问题来。

    他只盯着袁润与张怀雅看。

    这两人今日表现的最老实,也最反常。

    尤其是坐在张怀雅前边的袁润,一颗头快要垂到胸前了,如鹌鹑一般。若非这桌椅是钉实了的,大约他此刻就会滑下去。

    太子向来没有正形,他知道。

    但在自己的课上打瞌睡,太子还是头一回。

    于是简行之点名,“太子当为众臣表率,敢问殿下,太守该否进献乌卓宝马?”

    张怀雅悄悄蹬住袁润的凳子,低着头小声喊,“殿下!”

    被cue到的袁润慌张起身,一脸懵逼,“啊?”

    瞧见袁润嘴角那一丝可疑的口水印,简行之耐着性子,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问题,“简赟将军平定旌门之乱后,旌门太守要为陛下进献年礼。殿下以为,进献乌卓的宝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