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营一路往西走,三天后已经走到迁安县西北。这府下的一个县城,就在长城边上,距离三屯营和喜峰口都很近。要在后世,这汽车往慢里开,一个小时也到了。不过这年代行军基本靠走,这八、九十里也有一两天的路程。

    细作回报,黄台吉一把火烧光了三屯营里运不走的粮食,往喜峰口逃去了。秦明韬赶鞑子出关的战略目标眼看就要实现,改水营的步子便慢了下来,每日只前进三十里,开始准备撤回茶河岛的工作。

    这会已经是初夏了,天气越来越热,每走几里路就要停下来喝水歇息。士兵都换上统一制式的灰色海布夏装,却还是被浸出的汗水湿了个透。一直到晚上才稍微凉爽一些,从渤海上吹来的东南风闯进了北直隶的平原上,把改水营的营火吹得噼啪作响。

    营寨的最中央是个校场,旁边是个两侧通风的大帐篷,里面躺着永平那一战受伤的伤员。那一仗虽然打赢了正蓝旗,但改水营的伤亡也不小,有四百多人牺牲在这河北大地上。还有三四百轻重伤员,交给了随军的医生治疗。

    周围是一大圈蜡烛做成的“无影灯”,“病房”里的范一流手上抓着一套南海钢制手术刀,小心地切开了伤员伤口附近的皮肉。仔细地检查着伤员化脓的伤口,范一流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他怔怔地看着高烧不退的病人了半天才走到了秦明韬旁边。

    “殿下,这个怕是行了。”

    看了看皱眉不语的秦明,范一流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从前港为改水营医治伤员后,这个被庞宁抓来的瑞士医生就留在了改水营。一方面,很少有西方人到达的辽东显然是一个西方博物学者的好地方。另外一方面,作为一个医者不停打仗的改水营也需要他。

    秦明韬拍这个当代白求恩的肩膀,点了点头。

    习惯了庞宁的威胁利,挖苦喝骂,东王这种对人的信任让范一流有些感动,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试图找出什么办法救下这个伤员。但这个十七世纪的瑞士人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往旁边的一张病床走过去。

    几个跟着他学医术学生推着蜡烛车跟了过去。在旁边重新布置起来。

    秦明韬走到伤旁边。摸了摸伤员地额头。只觉得手上烫地吓人。床头地地上放着一碗消炎去热地中药乎只喝了一小口。摸了摸还是温地。秦明韬想了想。左手拿起那碗中药。右手把伤员从竹床上扶起来。

    赵德见状。赶紧上来说道。“父亲。我来。”

    秦明韬看了看赵德。淡淡地摇了摇头。他回过头来。正要把那药碗放在昏昏迷迷地伤员嘴边看见那伤员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伤员好不容易打开了一半地眼皮。先看到了站在床尾地李承宗。突然身子一抖。仿佛挣扎着要坐起来。

    “李老爹…”

    但他终究没能成功坐起来。重伤地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转眼就用尽了。伤员无力地摊回了枕头上。

    这时他才看到坐在旁边的东王,眼睛里突然亮光一闪

    “殿下,我站不起来了…敬不了礼…”

    秦明韬点了点头,说道,“来药喝了,医好了身子再随我打鞑子去!”

    听到这话,那伤员才看到东王手里举着的药碗发红的眼睛里突然一雾,便涌出来两道泪水。秦明韬把碗凑到了他的嘴边员就着秦明韬的手稍稍仰起身子,喝了一口。但刚把药水咽下喉咙员就猛地咳嗽起来,身子剧烈的起伏着药全咳了出来。

    伤员仿佛痛苦极了,扶着床沿一呕,便把刚咽下去的唯一一点药水又吐了出来。

    看着一脸痛苦的伤员,秦明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在和这士兵一起承受着痛苦。他抓着药碗的手越来越紧,像要把那个瓷碗捏碎一样,看得赵德几个都说不出话来。

    那伤员干呕了好久才慢慢挪回枕头上,喘了口气惨然说道,“我不行了…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喝药也没用…倒是吐了殿下一身…”

    伤员说完就咧了咧嘴,看着围在旁边地一众军官,那眼神口气仿佛是在说着一件小事。秦明韬好久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他把药碗放在了旁边的地上,和伤员说道,“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么?营里为你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