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定时会响起洪亮钟声的是公园内的西山钟楼。是一座西式钟楼,听说是长江沿岸仅次于上海、武汉的第三大钟楼,为万县的标志性建筑。

    钟楼它所守护的这座小城为长江东流暗礁险滩分隔地,商旅畏于夜航路,凡过此地需在此休息一晚再启程。

    优越的的地理位置也让这江边小城在近代经历了诸多历史大戏。特别是抗战期间,日军持续对四川、重庆等地轰炸。当飞机从天空中呼啸而过,炸弹撕裂着这个城市。

    幸运的是,它在这狂轰滥炸中幸存下来,成为这惨痛历史的铁的物证。钟楼不仅经历了反殖民反帝国主义的血泊斗争,也亲眼见证着人民解放,新中国成立。

    西山钟楼以其独特的姿态见证着这个小城的变迁,分享着它的苦难与欢乐。

    “江朝,曼群人怎么样?”

    “江朝,他怎么会去主持筹办《川鄂日报》那种反动报纸?”

    在抵达万县后的连续几个晚上,江歌与江朝把孩子们安顿好了以后,都会像当年在老家江家坝子做少女时候那样,围坐在床上,低声地,连续不断地,聊着关于爱情与家庭的一切。

    回忆如同窗外时不时叩窗的江风,撞击着江朝的心灵。

    江朝会给二姐讲起很多在武汉、在重庆、在宜昌,关于此时就在山下奔腾流逝的这条长河,林林总总的回忆。

    在重庆上清寺的空袭中的相遇,在能够俯瞰长江的“耀华”咖啡馆的闲散时光、照母山的漫天晚霞、在宜昌江边的住宅里,她和曼群迎来第一个孩子、两次在长江上的轮船惊魂未定的逃难经历,以及不能回巢湖之畔的苦衷,还有回到四川的规划。

    她会让自己在回忆的长河里,自由漫游,伴着会心的微笑、舒畅的欢笑,最后都会落入寂寞的沉默。

    “我们在码头匆匆分别,是关于那份报纸的意外,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江朝总是会这样结束每一段谈话。

    望江守望,成为江朝在这座江边小城的主要状态。日子伴着每天轮船的汽笛声,在杨家街口码头上演的各种离别中,一天天过去。

    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已在BJ宣告成立,华东、中南、华南的战争基本结束。万县国民党军政人员极为震恐,积极寻找出路。在山脚这条滚滚流淌的长江里,大时代的变迁的剧目仍在持续上演。

    11月下旬,解放军由宜昌溯江西上,大举挺进川东门户巫山。向三峡守敌发起全面进攻。12月2日占领了巫山城,3日解放奉节城,6日进驻云阳。兵锋直指万县。

    当时,万县是四川东大门,扼水陆要冲,军事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成了国民党政府固守和防御大西南的重要基地。

    万县北滨路东尽头的川江北岸,这里的江面曾被称之为聚鱼沱,在万县城下游约两公里处。这里是国民党海军江防舰队万县泊地。

    聚鱼沱,为江鱼聚集之地得名,俗称巨鱼沱。

    川江的沱,一般分两种情况:一是河岸较大的内湾,江水回流而成;再因江流减缓,沙石淤积成坝,川江上称“碛”,碛的上游也可形成沱。

    聚鱼沱属于后因——万县城对岸翠屏山山势向西北伸展,江流在这里拐了个几字弯,流速慢下来,“几字下”淤积成红沙碛,碛上便是聚鱼沱。

    聚鱼沱内水流平缓,江面开阔,是水陆飞机理想的起降水面。1931年正式设立聚鱼沱水上机场,武汉渝重庆航线开通,万县及整个四川第一次有了民航航班。

    江朝所不知道的是,当日从宜昌所乘坐的这艘三北轮船公司“万县轮”上,还有一位身着便装的国民党军官也是同船抵达万县。

    他叫杨成,是停泊在万县聚鱼沱两艘旧式浅水炮舰—郝穴、永安舰上的医官,从宜昌养伤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