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傅,你这牛肉味道是真不错,可惜牛杀晚了。”马守应啃着牛骨头,含糊不清地说。牛肉馆老板张广美诚惶诚恐地答道:“不敢用陈肉敷衍大王,我家的牛都是现杀现做。”马守应说:“我是说十年前杀就好了,太他妈老了。”

    王光恩抹了抹嘴,喊过亲兵:“给他赏钱。”王光兴问张广美:“最近生意不好干吧。”张广美点了点头:“是啊,世道不靖,养牛的、吃肉的都少了。”

    王光泰笑道:“周围几个县偷牛的都送到你这儿来了吧。”张广美连声道:“不敢,不敢。”王光泰说:“你怕什么,老子们是造反的,还管你这个?这年头卖人肉的遍地都是,偷牛算个屁。”

    王光兴说:“这一路看来,滑县的民生还算可以,卢象升在大名府这么多年,搞得着实不错。这要是在我们陕西老家,哪还有牛可偷。”

    马光玉说:“听说张老板以前是贩牲口的,后来才改行卖牛肉,因为什么改的行啊?”张广美说:“一来是现在百姓越来越穷,贩牲口没有销路。二来是路不好走……”塔天宝笑道:“路上到处都是我们的同行,自然不好走了。”

    王家三兄弟听说滑县东边的关帝庙旁边有卖牛肉的,就约上回营的几个头领一起来尝尝。牛肉馆的老板张广美原来是个牲口贩子,马光玉盘问了半天,发现他过去只卖过牛羊,并没有买马的渠道,也就不再搭理他了。

    王家哥仨去关帝庙参拜了,回营的几个头领就坐在牛肉馆里等他们。虽然是头领,但是吃肉的机会也不多,尤其是张广美的手艺着实不错,他们几个吃得都有点撑了。塔天宝拿起茶壶就要喝,马守应拦住他:“别灌那么多水,牛肉倒饱,你也不怕撑死。一会儿别骑马了,走着回去。”

    马守应唆着手指头:“王瑾现在到哪了?”塔天宝答道:“他说找到了当年瓦岗寨的旧址,带人过去了。”马光玉好奇地问:“现在那里还有什么遗迹?”塔天宝说:“那怎么可能,就剩几个土堆了。”

    此时的王瑾正在给跟着他来的一群人讲古,瓦岗军的经验教训对于明末的农民军来说是很适用的。李自成回避了翟让和李密犯过的不少错误,但是又犯了一些他们来不及犯的错误。

    王瑾停顿了一下,他看到路应标站到了人群外面:“路管队,有什么事?”路应标说:“你要找的那个人可能找到了。”

    王瑾大喜:“在哪里?”路应标答道:“在北边上官镇附近的袁庄,这人是个矿工首领,带着一帮乡人去汤阴县的煤矿干活。当初我们包围汤阴之前,川兵把他们煤矿给抢了,他就跑回来了。”

    王瑾笑道:“大明的官军啊,个个都是我们的大功臣。”

    任光荣、任继荣、田虎、周凤梧、郭升这些降闯之后忠心不二的是大功臣,但左良玉、贺人龙这些替闯军争取民心的说不定贡献更大。

    王瑾没带多少人,大头领只有马重僖一个,此外还有蔡仕、赵束乡他们几个文人,一共只有二十多人,赶奔袁庄。

    王瑾进村的时候,袁时中正在一间破庙里给大伙分粥。

    “袁大哥,官府发的这点救济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啊。”刘玉尺放下手里的破碗,“我们这些兄弟,要么家里几辈都是矿工,要么是山西、河南逃荒来的,一千多号兄弟无地可种,长此以往,还是得断炊。”

    朱成矩也说:“最近总有人打听大哥,怕不是哪一路的好汉要找大哥入伙吧?”袁时中说:“袁某也不是什么安善良民,贩私盐、吃大户的事也没少干,但是这回不行。这些队伍都是从陕西来的,好几万人开过来,定然是要和卢臬台打大仗。我们刚领了卢大人的救济,不能恩将仇报。”

    朱成矩说:“现在在滑县的这几支队伍里,闯营人最多,也最规矩。回营、张营、邢营就差一些,关营跟他妈抽风似的,一会儿杀人放火,一会儿又秋毫无犯。”朱成矩也分不清闯王和闯将,把王瑾和高一功的部队当成同一支了。

    关营之所以会精神分裂,是因为王家哥仨是各带一支队伍,军纪要求不一样。老二兴世王王光兴宽仁爱民,老三王光泰则暴躁好杀,老大王光恩介于二者之间。

    袁时中说:“官军和反王们一定要打大仗,我们小老百姓小心别卷进去为上,这些天尽量躲着点吧。”

    “大哥,来了个叫王瑾的,说要拜见你。”

    袁时中急忙迎出庙门,见王瑾和马重僖站在门外。两人都是一身布衣,身后是几个文士,在旁护卫的二十个卫兵倒是都全副披挂。

    袁时中迟疑了一下:“阁下自称王瑾,可是闯营的王总制?”王瑾拱手道:“正是在下。”袁时中连忙还礼:“早闻总制大名。我们从汤阴回乡时,有几个兄弟被贵部拿住,总制问话之后未加留难,还发给路费,在下还要拜谢总制。庙里实在太脏太挤,难容贵宾,只好在这里叙话,总制莫要见怪。”

    众人围坐在庙门前的大树下,随口拉拉家常,聊得很是投机。马重僖也是矿工出身,和袁时中他们共同语言很多。但是说起要请袁时中入伙,气氛就不那么和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