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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伊人抚着紫玉兰花树下崭新的小墓碑,问薛久命道:“爹,咱们给陈王的儿子取个什么新名字好呢?总不能叫他的本名吧?”

    薛久命瞥了一眼墓碑上的字,“陈王嫡子李惟之墓”,寻思了片刻,道:“就叫他‘薛繁’,你觉得怎么样?”

    “薛凡?”薛伊人绕着墓碑踱了几步,作诗道:“一朝误离天子殿,甘作凡夫享逍遥。江湖多少快意事,不足详为外人道。‘凡夫俗子’的‘凡’字,女儿觉得很不错。”

    薛久命低头看向被昨夜骤雨打落满地的紫玉兰花瓣,笑着摇了摇头:“是‘繁盛’的‘繁’,‘繁京’的‘繁’。此次诸葛遁迹和萧国主联手,陈国在劫难逃。可怜那孩子,永不会知道,他其实出生在陈国繁京的晋阳宫中。等他长大之后,恐怕已是,陈国幻灭,繁京入土。

    当年诸葛遁迹写过一首歌,里面有句词是——繁京歌舞三千曲,兰泉美酒五十坛,只身蜀地尝百草,奇毒缠身不得死。

    他怎知今日,这样的词,竟会应验到陈王嫡子的身上?那孩子尚在襁褓,便试过了咱们药王山的‘闭气蛊’,死而复生。伊人,你没有兄弟,将来,爹会把毕生所学,尽数传授于那身世可怜的孩子。

    我给他取名‘薛繁’,就是想让他——

    削去前尘繁芜忆,惟留仁心济苍生。

    纵遭世人恶言辱,愿为天地拔奇毒。”

    ******

    陈国貌城,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貌城令张淇正站在城楼上,与齐国国主萧寻商谈如何帮助百里之外的酒郡,抵抗戎族大军。

    这张淇正是“妙音娘子”宋韵之夫。去年张淇迁升貌城令,宋韵便带着孩子,随夫家一起搬到貌城居住。前些日子颜笑从繁京送来急信,请宋韵一家人同他们去楚国避难,但宋韵并没有离开陈国。她想,等到陈国将戎族人赶出晋阳关,她再让夫君请休一年,陪她和孩子去楚国游玩,探望颜笑与苏琴,顺便给曾经的“貌城苏琴”从她的家乡带些特产。

    颜笑临行之前,托人递来两封书信,到得蜀国,又托人递来两封,宋韵皆置之不理。拿到第四封信时,她甚至有些愠怒。大敌临门,你们撇下陈国不管,去楚国投奔富贵亲友,还要拉上我一起做这样忘本的事吗?

    宋韵对张淇抱怨过几句,张淇昨日还夸赞夫人深明大义,此时,却后悔没有让夫人带着孩子与颜笑、赵七、苏杨、苏柳、颜清、颜秀他们一起离开陈国。

    张淇看到远处的官道上突然尘土飞扬,犹如黑云压境。马蹄声阵阵而来,如滚滚天雷。他心中一凛,问道:“萧国主前几日不是还斩钉截铁地说,戎人狼师主力肯定先去攻打酒郡的几个小城吗?可是……辛督桀的铁骑怎么突然打到我们貌城了?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萧寻云淡风轻道:“如何是好?不然,咱们请狼师左领辛督桀,到城楼上来喝酒看风景?”

    张淇见萧寻的态度忽然变得很是奇怪,似乎事不关己,于是不满道:“听说萧国主领兵复齐,一路杀到玉都,与宋军对抗,从无败绩,怎么到了我们陈国,还没好好指点我们打几仗,便算不准戎人的战术了?”

    萧寻看着漫天飞沙,朗声大笑。“貌城令,我又不是江湖方士,怎么可能次次料事如神?要怪,也只能怪你们大王听说他儿子死在了蜀国,而蜀国精锐又不来援陈,便自乱阵脚,转而轻信于我。”

    张淇怒视萧寻,指向城下:“萧国主!戎人若是打进貌城,你也跑不掉!你到底有什么对策?”

    萧寻不答反问:“貌城五千守城兵士,打得过两万狼师铁骑吗?如果我说,咱们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省掉一场血战,你会听吗?”

    张淇握紧了拳头,一字一顿道:“晋阳已丢,陈国不能再弃貌城!不血战就开城门,难道要我这貌城令变成卖国贼吗?”马蹄声越来越近,张淇已经清楚地看到狼师大旗上的黑色狼头图腾。

    萧寻指向狼师大旗,戏谑道:“貌城令,你看戎族人的那面旗,像不像是……挂狼头,卖狗肉?”

    张淇怒极,竟大胆抓起齐国国主的衣襟,呵斥道:“戎人攻破貌城,对你有什么好处?他们一旦打进来,你我都得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