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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寻走在平整的齐白玉石上,因身形与三十年前无甚变化,此时一步一步地丈量着宁国殿外的玉石接缝,不禁想起儿时在此跑跑跳跳的情景。所谓亭台如故,人去楼空,不过就是那些不愿再叙述的陈年旧事。

    原本打算带着小瑢在这月色尚好的夜晚,提一盏灯,去看一看久违的宫舍,此刻,萧寻却停在了宁国殿外的开阔地,转身又往宁国殿走了回去。

    刘瑢问道:“帮陈国打戎族人,为何要舅父亲自去?领兵打仗,我去就好。”

    萧寻轻笑,随即拍着刘瑢的肩膀道:“傻孩子,我去陈国没有危险。陈国几万戍边大军都是吃白饭的吗?怎么可能让齐国国主领兵上阵?现在最危险的地方,是这里。宋国虽然迁都了,但是宋军随时可能回来攻打齐国和卫国。此时齐国才最需要武艺高强的领兵大将。你必须留在玉都,保住齐国。”

    刘瑢本想向舅父辞行去楚国找恕儿,但听到舅父言尽家国天下事,他的儿女私情,便再也说不出口,当下只得含糊其辞:“舅父,等你从陈国回来,我便不必留在玉都了吧?”

    令他出乎意料的是,萧寻回答得十分爽快:“小瑢,我答应你,我从陈国回来后便举行登基大典,到时,你对我行过朝拜之礼,就可以立刻去楚国找你那如花似玉的小夫人。你也要答应我,我若有去无回,你就要立刻登齐王之位。”

    刘瑢并不惊讶于舅父看出了他的心事,毕竟恕儿的确如花似玉,有四国盟军为证,三国国君有目共睹。他笑道:“舅父,咱们击掌为誓。”

    萧寻伸出右手,与刘瑢双掌相击,干脆利落。

    ******

    几乎与齐国国主萧寻同时踏入陈国繁京的,是一个布衣少年。少年快马加鞭,由楚国入宋,再由宋国进入卫国,在东阳停留了半日,便又启程进入赵国。

    虽然此时赵国再不与宋国接壤,等于不必夹在陈宋世仇之间,但凡是自东边入赵,想去陈国的旅人,在平梁城外还是要接受例行盘问。少年拿出盖有卫王宝印的通关文书,对平梁的守城将士道:“在下是卫王的亲信,此去陈国,是去与给齐国国主报信,还望大人尽快放行。”

    两年来,不论宋国境内战事如何,赵王倒是闲情逸致地每年举办平梁商会,又大修平梁宁和宫,各国商贾入赵会晤,各地消息自然往来不绝。平梁的守城将士已经听说齐国国主亲率两万陈国将士归陈,欲援陈驱戎,当下也不为难这少年,只将其姓名归档在案:“卫国信使,莫妄谈。”

    莫妄谈飞马入陈,来到繁京城外,只见齐国萧国主的马车刚刚入城,却也不去追赶,而是下了马,大步走进城,询问了碧凉妆品铺的位置,便牵着马匆匆而去。

    晋阳关虽然失守,但陈国有九大郡、十大城,戎人再勇猛,若要从晋阳城打到繁京城,也并非易事。今日碧凉妆品铺的生意,依旧兴隆。

    莫妄谈问店中小厮道:“兄台,不知你家苏杨掌柜和苏柳掌柜,可在繁京城中?”

    小厮见来者陌生,虽着陈国服饰,口音却比陈国口音要斯文很多,于是恭敬道:“公子稍候,苏柳掌柜正在后面查账,我这就请他过来。”

    不一会儿,苏柳走了过来,见来此找他的陌生少年皮肤黝黑,风尘仆仆,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虽其貌不扬,眼睛却炯炯有神,与平日往来妆品铺中的富家女和贵公子截然不同。

    莫妄谈见来者高挑清秀,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正应是繁京的苏柳掌柜,于是行礼道:“苏掌柜,在下璇玑孤岛莫妄谈,特奉我家夫人之命,来繁京邀诸位前往楚国避难。”

    苏柳虽回了一礼,却挑眉道:“你家夫人?你们诸葛家的少爷不是当上卫国一等公后,就将他夫人休了吗?”

    莫妄谈不愿张扬,于是拉着苏柳走出了店铺,解释道:“苏掌柜,那是宋王为了离间齐卫婚盟所为。我家少爷从未休了我家夫人,我家夫人前些日子还去岛上住了半年有余。他们夫妇虽然分隔两地,但那实在是因为夫人如今身为楚国公主,不便再参与齐卫复国之事。”

    苏柳打断道:“可是恕儿姐上次回繁京时,亲口对颜姨姨和宋姨姨说她被你家少爷猜忌、冤枉,才愤然离开卫国的。这和她是不是楚国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莫妄谈摇头笑道:“苏掌柜,我家夫人和你们白手起家,一直做到了陈国首富,她虽聪慧勤奋,但若背后无人撑腰,你以为,一国首富之席,是一个黑市小贩能轻易奢望的吗?当年若不是我家少爷以整个诸葛世家的势力在背后相助,陈国的秦氏大族,世代经商,怎么可能在几年之内就烟消云散?

    我家少爷对夫人的情义,日月可鉴。夫人那样说,只不过是顺着宋王所言,将计就计,才能显得楚国和齐卫两国结了梁子,才能顺理成章地抹去宋国对楚国的猜忌。毕竟楚国和宋国接壤,楚国刚刚一统,不便与宋国争锋。你看四国伐宋,楚国有没有参与?楚国不参与,宋国才敢信了宋楚世交,大胆迁都宜德,离楚国近一些。苏掌柜,你说我家夫人假装被休了,与她是楚国公主,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