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清凉,母狮的鼻尖微微动着,又张了张口像是打了个哈欠,看向远处金色的树冠和剔透的天空,顾清则是坐直了身体,盯着那定位项圈一寸也不放过地仔细看着。

    项圈年份已久,这是顾清得到的第一个信息,这类项圈电池极持久,闪烁着灯光便代表着它始终能向终端传输定位信息。

    雨打风吹与动物自身的破坏让项圈上印制的信息变得残缺,只隐约看到“内罗毕”的字样,顾清不敢凑得太近,巴巴看着,心中却愈发失望。

    这项圈上没有任何对现在的他有用的信息,顾清垂下头去,耳朵也无助地耷拉下去,母狮摇了摇脑袋,又盯着顾清嗅了嗅,缓步走远了几步,面无表情地卧倒在地。

    往好处想,只要与这只母狮待在一起,便有机会遇到定期观测它的人类,顾清茫茫然地想。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一阵惶然,若他真的遇到人类,又是否能向人类传达信息,又能否在人类的帮助下变回去,如果,如果他一直是这幅动物的身体,即使回到人类的世界又该怎么生活?

    或许会有科研机构对他感兴趣,想要将他解剖或做成标本。

    忽然,顾清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打了个抖,为何他会一直盲目自信地认为找到人类就能变回去,好似内心深处一直有一道微弱的期望,只要他找到人类,这一切便都会消失。

    他只是做了一场噩梦,需要人叫醒他。

    不行,不行……

    顾清摇了摇头,生存的本能与他啜泣的灵魂像在撕扯打架,最终,顾清埋首在爪子上,暗暗呢喃: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人类的世界里,他是人,他不属于这里。

    不多时,雄狮回到了领地,满脸是血的母狮们协力咬着一头年轻的水牛,留在领地里的母狮们也跟着西兴奋地一拥而上。

    顾清一动不动,黑紫色的眼眸打量着这群动物,目光落在为首的雄狮身上,它强悍、年轻,因天赐的王权而显得高贵独立,母狮们团团围绕着,等待雄狮第一个享用血肉。

    它满脸是血地从水牛的腹腔抬起头时,目光直直地落在顾清身上,一双金色的眸子毫无感情,像神龛中的塑像一般从不眨眼。

    雄狮起身舔舐面上血腥的痕迹,餍足地低吼,顾清顿了顿,意识到雄狮是在叫它。

    原本要一拥而上的母狮们也不动了,它们有些蠢蠢欲动,有些焦躁地打量着顾清和雄狮,目光在它们之间团团转,饥饿的天性让它们想要冲上去大快朵颐。

    这只奇异的猎豹并未参与捕猎,它便不应如此早地享受美食。

    顾清躲了躲,并不动弹,他对茹毛饮血的血肉有本能的厌恶,更不想大摇大摆地冲上前挑战母狮们的地位,便漫不经心地咬了咬地上的草籽碎果,哪怕知道它们提供不了任何养分,也移开视线耐心地咀嚼着它们。

    一只年轻的母狮无法控制地流淌着涎水,跃跃欲试地走到水牛边伸出爪子扒拉。

    年轻的帝王低吼了一声,小母狮便吓得后退了几步,它又冲着顾清的方向警告似的低吼,顾清干脆用抬起爪子盖住自己柔软的耳朵,秉持着消极抵抗的态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雄狮纵身一跃,朝着顾清的方向走来,它刚离开,早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母狮们便一拥而上,这一次帝王没有再反对,威风吹动着它脸上的鬃毛,似乎有一股迷惑缠住了它,它垂首嗅闻着顾清,那湿润的鼻头顶撞后者。

    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顾清下意识就要躲,抬起爪子并不伸出指甲,用肉垫去推雄狮,黑紫色的眼睛流动着剔透的水光。

    年轻的雄狮停在原地,舔舐着自己面上的鲜血,又用爪子去擦,过了好一会儿,待大猫洗好脸,再靠近顾清时,它心爱的雌兽便不再激烈地反抗,只是弱弱地叫了一声。

    雄狮缓慢卧倒,放在身前的爪子漫不经心地将顾清圈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偶尔低头舔舐顾清柔软的毛发,感受着身下温热的小兽一起一伏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