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泠终于正眼看向他,眼前这四十多岁太监的腰低得不能再低,显然十分畏惧他,看来他的原身,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位高权重,又惹人畏惧。他喜欢让人畏惧,这样,他才能随心所欲。

    他上辈子为了报杀父之仇,一直伪装得斯文良善围在他那叔叔身边,终于濒死之际搞垮了裴氏,将他叔叔的后半生送进了监狱。如今大仇得报,又重生了这样一个好身份,他总算可以摘下面具去活着了。

    想到这,裴怀泠讽刺地一笑,半阖着眼睛看向李温,说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字。

    “嗯。”

    ……

    太极宫内。

    群臣穿着整齐的官服,规矩地坐在两侧,婢女们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入,整个殿内忙忙碌碌。可即便这么多人,却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只能听到细微的衣物摩挲声和杯盏轻碰声。

    许是知晓那昏君病弱,厌恶别人鲜活的模样,殿中的大臣们皆面色焦黄,满脸菜色,仿佛他们参加的是一场断头宴。

    “真是安静啊。”苏浔扒在偏殿的门口,悄悄往外望着。

    身后的一个舞姬看不下去了,伸手扯了扯她:“青韵,你在干什么?当心被人发现!”

    苏浔却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唇角,她大概率马上就要死了,不如死之前好好看看古代宫宴的盛景,给自己涨涨见识。

    她继续盯着外面看。

    这一群大臣之间,有一个人让她多看了几眼。那人大腹便便,蓄着八字胡,一身气势和那些骨子里萎靡的大臣全然不同。

    这时,殿中一道尖细的声音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那些原本坐着的官员,飞快地换好跪姿,高声喊道:“恭迎皇上,皇上万安!”

    苏浔就看到那隐在珠帘后的金銮宝座上,缓缓坐下一个身形瘦长的人,那人着玄色龙袍,容色隐在珠帘之后,她看不清楚。苏浔打量片刻,不禁冷笑,这大概就是那个死变态了。

    随着他的入座,宫宴缓缓开始。群臣们满面笑容地开始说着吉祥话,若不是额角上挂着冷汗,这应该是君臣和谐的画面。苏浔正看得起劲,一个拿着拂尘的公公走进了偏殿:“内教坊司的,上场了。”

    苏浔的心瞬间绷起来。她缓缓抚了抚身上缟色的舞衣,轻轻念叨一句:“希望这丧服舞别引起那死变态的注意。”

    外面的典乐缓缓响起,苏浔深吸一口气,踩着木屐踏入了殿内。

    编钟低吟,罄声和鸣,浑厚幽长。

    “这内教坊司的舞果然名不虚传。”一道谄媚的声音忽然响起,苏浔跳舞的间隙,抬起眼梢看了一眼,是刚才那个大腹便便的胖子。

    只见那个胖子弯着腰走到殿中,跪在地上对着狗皇帝说道:“皇上,如今您二十岁了,先帝在您这个年纪已经有了建阳行宫,不知皇上的行宫何时动工?”

    苏浔听闻,趁着垂袖的动作翻了个白眼,原来是教唆狗皇帝骄奢淫逸的。

    他话音落下许久,珠帘里迟迟没有动静,只好悄悄抬了下眼睛,小心翼翼地又喊一遍:“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