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向隅没说话,他扯开了衬衣的第一颗扣子,有些微妙的烦躁,旋即又降下车窗,让新鲜空气透进来。

    “下车吧。”他冷冷地。

    见他态度冷硬,秋池只好打开门下了车,车外雪粒穿过树木枝干,纷杂地撞落在他身上,临关车门前,秋池小声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这么大的雪,要是在郊外待一整夜,难保不会冻到感冒。不管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怎么样,至少他愿意借钱给自己,还肯让他搭便车一起回学校,这声“谢谢”是一定要说的。

    秋池跑得很急,傅向隅透过车灯看着这个人略显单薄的背影,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这种躁闷感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他一直谨遵医嘱,定期到医院复查,虽然主治医师已经叮嘱过,成年后他的信息素紊乱现象会越来越严重,随之而来的发热期也会变得比从前更不稳定,但按照医生给出的预测,刚刚接种过高强度抑制剂的他,至少能保证一到二个月的稳定期。

    但现在明显才过了二十天左右。

    好在傅向隅并没有太信任那些医生,毕竟他的病是首都第一例,没有太多的临床试验能够给出确定的数据。

    他卷起左臂衣袖,接着打开车内加配的小型冷藏箱,并从里面取出一管强效抑制剂,然后轻车熟路地将药剂推进了血管内。

    冰凉的药剂在他体内窜动,与那渐渐开始横冲直撞的信息素起了反应,傅向隅感觉头晕的症状反而加重了,紧接着便是想要干呕的冲动。

    这些都是抑制剂带来的一点轻微的副作用,傅向隅对此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如今普通的抑制剂已经对他完全不起效用了,就算是研究所里特制的高浓度抑制剂,对他的作用力也越来越弱,他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失去控制。

    那位主治医师曾经劝他在成年以后可以先找一位匹配度合适的固定伴侣,最好是高等级的Omega,但傅向隅知道那只不过是饮鸩止渴,按照现代医学的观点,只有那个可能并不存在的“命定之番”才是他唯一的特效药。

    如果那个人不存在,那么他就得一辈子活在这种痛苦里。

    ……

    秋池冒着雪跑回了宿舍。

    他今天出门急,房间没怎么来得及收拾,书桌上还散放着昨晚用过的纸笔,来不及把气喘匀,秋池就打开手机,迅速搜索了一下正规欠条的写法,照着抄了一页,先把自己的名字签上了,然后才撕下来折好揣进了口袋里。

    虽然傅向隅不一定会等他,但秋池还是又跑了一趟。

    他没打伞,一路又跑回到刚才下车的地方,头发和外套都有点湿了。这里的路灯坏了,秋池第一眼没看见光亮,还以为傅向隅已经掉头回去了。

    可等他不死心地又走了几步,才发现那辆车似乎还停在原地,只是车灯熄掉了,车内似乎也没有开灯,因此整个车身看起来都隐入了黑暗中。

    秋池犹疑地走了上去,等摸到车门后,他又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往车前窗上照了照,但还是看不到车里面的情况。

    秋池猜测傅向隅可能放下了遮阳板,或者打开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功能。

    他没想太多,走到车子侧边,然后抬手敲了敲车窗,他停顿了一会儿,但车里的人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那人把车丢在这儿,人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