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演奏厅的路上,我反覆听着等等要伴奏的曲目。专注在音乐,我也稍微能不去想一整天在学校的害怕,以及捷运车厢里他人说话的声音。

    演奏厅位於一栋商业大楼的十楼,里面有一台音sE很漂亮的钢琴,所以每次要准备重要的b赛,音乐中心的老师都会租这个演奏厅、成果发表会也都办在这里。

    不过,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到演奏厅。之前都是爸爸妈妈载我,所以我做了很多准备、确认路线。尽管如此,到了现场、面对不熟悉的大厅,我还是焦虑起来。

    平常,我甚至可能在自己家附近迷路,方向感和认路的能力都很差。爸爸说,那是因为我坐车时都在看书或听音乐、丝毫没有注意窗外。

    原本站在门口的警卫伯伯来到我身旁,问我要到哪一楼。我小小声地告诉他以後,他领着我到访客专用的电梯,原来这个电梯在另一个角落。我道过谢,轻轻鞠躬。看见警卫伯伯温暖的笑容,我也回以一笑,这才关上电梯门。

    演奏厅总是有一种奇特、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是些许的cHa0Sh配着木头味,但我并不讨厌。推开门,那个味道立刻窜入鼻腔。只有舞台上的灯是亮着的,台上,那位小提琴班的学生已经在演奏,是我没有听过的无伴奏乐曲。她完全没有分心,专注於她的曲子。

    钢琴老师在离舞台最近的那排座椅旁,朝我招手。我连忙小跑步过去,小声地和老师打招呼。

    吴老师是从我幼稚园大班便教导我的老师。听说小时候,我是少数上课时不愿使用休息时间,且学习进度极快的学生,因此给了她很深刻的印象。虽然,最一开始是妈妈希望我学钢琴,才带我报名课程的;但没有多久,我也Ai上了音乐。那时是我最认真,也最快乐的时光。

    渐渐长大以後,生活上的许多挑战使我的心神慢慢从钢琴cH0U离,转而面对日常的各式困难,练习时间减少许多、懒散许多。

    我记得国小的时候,有一次爸爸到音乐中心接我。那时吴老师和他聊了很久,大意是希望爸爸妈妈多督促我练琴,她认为如果我有音乐的天赋,更应该加强训练,取得更好的程度;然爸爸妈妈更倾向让我把音乐当作兴趣、快乐学习。

    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爸爸妈妈真的要我更努力学琴,我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把音乐当成让自己安心的宝物?或许我可以有b现在更好的技巧,却不能保证我还能喜欢钢琴……

    一面思考着,我一面将琴谱从书包取出,准备上台。小提琴手停止演奏。吴老师也站到台上,笑着介绍道,「日恒,汪琳是何老师的学生,这次你们一起合作,要好好相处噢。」

    我点了点头,默默观察汪琳。最令我讶异的是她那头染成了深棕sE,并带有几撮米白的长发,以及戴满了耳钉的双耳,左耳的耳钉明显b右边还多。她穿着一件黑sE皮外套,下身的长K也是黑sE的,连鞋子也是全黑。或许是汪琳的打扮,给了我一种有点难亲近的感受,我感到有些失落,总觉得要和她成为朋友,好像很难。

    汪琳弯下身拿琴盒旁的水壶,知会了吴老师後,便到走廊的饮水机装水;我则战战兢兢地坐上钢琴椅,调整好高度。

    等待汪琳回台上的短短几分钟,我越来越紧张。用音阶热手并且试弹曲子时,我的手已经在发抖。

    这首法朗克作品编号八的A大调小提琴奏鸣曲,我很久以前就听过且很喜欢。一开始吴老师告诉我曲目的时候,我开心极了;然而实际练习以後,才发现对於手小、琴技又算不上好的我而言,是多麽困难。

    我看着汪琳搁下水壶,重新拾起小提琴,便也暂停动作,待她调整好。

    深x1口气,我开始弹奏。开头是钢琴的独奏,为小提琴稳定节拍。在这里都还算顺畅,可一旦进到第二次的独奏,我就慌张起来,感觉自己的手指不听使唤。音符全黏在一起,听起来好像没练琴、只是在试谱而已,即使我已经尽了全力……害怕被汪琳误会,以及担心让吴老师失望的心绪越发清晰、彷佛大型看板那样地强迫我正视。乐句更加歪扭,汪琳猛地停下,空气中尴尬的空白令我的双眼凝聚起眼泪。

    「弹单手和主旋律线就好。」这是汪琳从方才到现在第一次开口,声音冰冷,带着些许命令。汪琳明明不是老师,她的话却使我不敢不听,便从暂停的片段再度弹奏。可是结果仍不理想,甚至可说是完全配合不了。

    我焦虑极了,尤其当汪琳再度停下,并要求我不断重复相同的几个小节的时候。最後,她索X放下小提琴、背对着我收拾,简单向吴老师颔首,快步离开演奏厅,没有向我道再见。

    挫折、羞愧与自责一下子炸裂开来。

    眼里的水雾终究失控,落在琴键上。我用袖子抹去,拿了琴谱、转身下台。

    吴老师来到我身旁,她的声音很温柔,却更令我感到难为情。「日恒,没事噢。何老师有跟我说,汪琳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又要b赛,应该也有点压力。你们是第一次合奏、还没有建立默契,所以紧张、出错都难免,不用太担心。老师相信你没有问题的。」

    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我用手掌盖住双眼,Sh热的眼泪流到手心,连带一整天的不愉快也无法抑止地奔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