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了想宗隐那张堪称楷模、永不动气的脸,他又动心忍气,笑眯眯摇手:“好说,好说,下次我再来接宁宁。”

    他着重了“下次”,满意地看到宁姜面色煞白一片。

    “让我看看——别躲!”许独峰威严而关切的口吻传来,受伤的脸被捧起迎着日光,宁姜阖上眼,没感到被关怀,只觉得像验货。

    “立刻叫医生。”许独峰面上不显,手却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脊背,顿了顿,又想起宁姜恐怕还没吃过饭,再次吩咐下去,“叫刘妈做一桌清淡养胃的药膳,要快。”

    管家匆匆离去,宁姜这才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用……”他背过身,笑得讥诮,“应执玉的精液,喝也喝饱了。”

    ——再者说,他也完全不想清淡,他只想当着这三位点菜:爆炒驴鞭、麻辣猪心、炝锅蝎头、宫爆狼肾。

    许独峰当然听不到弦外之音,攥着宁姜肩头的手一紧:“别怕,应执玉的好日子快过到头了。”

    他深吸一口气,没说准备怎么对付应执玉,毕竟这在他的大男子主义思路里,是宁姜不该懂的领域。

    但宁姜自有消息渠道,只默默听下去。

    许独峰擅长扮演英雄,因此他不必太收敛心中的怨恨,显然大英雄也不介意他恨——只要恨的不是自己,另外两位随便。

    但他不会点出英雄的龌龊面,只会笑看事态发展,还会适时回馈,姿态逞强,眼神却不可抑止地流露出恋慕。

    许独峰果然许诺:“安心待着,没有人敢在这儿为难你。”

    许先生浓眉英挺,胸膛宽阔,一诺千钧,听起来真是位可靠男友。

    可惜一切镜花水月有期限,宁姜从来没有不合时宜地问过:“那下次呢?下次怎么办?你如果真喜欢我,至少该忍耐,不要当面刺激应执玉,否则只有你能得到满足,下次我回到他手里,只会被变本加厉地虐待!”

    其实许先生乃是一时人杰,怎么会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过是遵循利益至上的本能行事,应执玉越喜怒无常,宗隐越残忍,才能凸显出他作为避难舱的强大与可靠。

    他要宁姜明知避难舱内有异形,却还是走投无路地伸出手——他要的是感情上的盲目,黑暗中的溺毙。

    于是宁姜三分隐恨七分缠绵地讲:“嗯,我信你……你从不骗我。”

    ——恨也是种舞蹈,像探戈,讲究识情识趣、且进且退。

    许先生到底要体面,比那两位更能压抑自己的欲望,先叫医生问过诊,医生走后,宁姜端着药茶小口啜饮,他信手攥住宁姜的脚踝,皱眉,缓缓推拿:“这样冷。”

    足心被捧起,身侧的男人做起亲昵动作来心无旁骛,谁看了都要赞一声体贴——然而不,宁姜拒绝被感动。

    譬如一个纳粹为了利用俘虏做人体实验,事先把俘虏喂饱,这不能叫作“良知”。

    许独峰的体贴,是边杀人,边忏悔,可惜宁姜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神坛,不能欣赏这高尚的自我感动。

    然而今天许先生似乎有所不同:“该带你去疗养一段时间——”他眉宇间纵横深壑,“偏赶上多事之秋。”

    宁姜低垂眼睫:“……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