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来回拨过去和继母通话,了解到余绍辉的事情没有什么进展,对方咬定了必须拿出6万块钱的赔偿,否则会闹到余绍辉上不了学。

    她打电话就是想跟他要钱,被拒绝以后,就没再打过电话。

    通话记录最顶端一条通话记录,黑色字体备注名是小姑父,来电时间是昨天18点。

    望着这两条记录,他的眉头慢慢笼紧,有什么在浮上心头……

    他想起爸爸去世那年,奶奶强打着精神坐在客厅里一把带靠背的椅子里。

    她身旁的桌子上摆着爷爷,还有爸爸的遗像。

    继母坐在桌子另一侧的一把椅子上,垂着头,双脚在底下交错着,手拈着衣摆翻看,被线缝住,洗不到的角角里积了旧尘。

    奶奶那天说了很多话,斯惟已经记不太清。

    他只记得他站在奶奶身边,站得脚麻,很想也要一把椅子坐,只是当时的氛围凝重,没问他,他不敢说。

    奶奶几次红了眼睛,眼泪在眼眶里闪了又闪。

    继母偶尔还偷偷抹一把眼睛,然后努力眨巴几下眼皮来遮掩被她抹过的泪痕。

    当时斯惟只有7岁,他还不能理解,为什么大人明明有了眼泪,却要装作没有发生过,强颜欢笑。

    奶奶说话的时候,有几次抬手摸到他的脸,或者用她骨节突兀、皮肤皱巴的手拍拍他尚且稚嫩的手臂——扎得有些痒。

    反正那些话他听不甚懂,大概就是继母要离开这个家了。

    爸爸没有了,继母也要走,他真的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了……哦,也不算,奶奶应该还会留他的。

    他低头,眼睛盯着奶奶的手。

    他知道奶奶以前在戏台上演过大家小姐,在相册集里的老照片中,有不少奶奶演出的照片,扮相端庄俊俏,举手投足如歌如舞。

    特写照片里,有捏着兰花指入镜的手,纤细柔软,像一朵白色的百合花衬出嫣红的唇、粉嫩的脸颊、湛黑的眸子还有黛色的眉。

    那样一只手,什么时候变成眼前这种皮肉松驰地裹在变型的骨骼上,皮下的血管扭曲着似隐着的蚯蚓,动作间微微蠕动。

    手指还有手掌的侧面边缘都裂了口子,起了皮,在他脸上手上抚过,像一段被纵劈开的木块划过。

    他伸出手,想去摸摸那只苍老的手。

    却是那只手先伸过来握住了他小小的手,包在掌心,有点扎,却是暖的。

    “小惟,过去给你妈妈磕个头,告诉你妈妈——不管到什么时候,她都是你的妈妈,以后一定会养她的老,孝敬她一辈子!”

    斯惟看了眼继母,又看看奶奶,他不想去,因为他不想让继母离开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