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妍心里藏着事儿,整夜都未闭上眼,在榻上翻来覆去,想找个舒服的姿势入睡,却怎么都不如意。她不耐地挠了挠胳膊,莫名觉得身上痒。

    熬了两个时辰,天堪堪亮了,绿衫子悄步进来,隔着帐子轻唤道“主子可醒了?”

    绾妍从未觉得楚宫的夜晚有这么漫长,绿衫子的话像是天外神谕般,绾妍如临大赦似地猛然坐起来,两手“唰”地掀开帐幔,趿着鞋快步走到妆奁边坐下。

    绿衫子招呼一众宫女进来伺候绾妍梳洗,绾妍窥镜自视,伸手捋了捋头发,见一旁的宫女手脚磨蹭,免不了横眉嗔道“没睡醒么?还不快些。”

    时辰还尚早,她却迫不及待地想快些尽了请安的虚礼,去长春宫探一探那位恬贵人的心思。说起来,皇后是铁了心与恬贵人置气,如今都出了月子,仍是找了由头不肯让恬贵人去坤宁宫请安。

    打点完毕,绾妍搭着宫女的手起身,转头向收拾首饰的绿衫子道“昨日跟你说的东西,都备下了么?”

    绿衫子手上的功夫未停,仔细地擦拭着金雀步摇“都备下了,等会儿打发人去送。”

    绾妍迈出门槛的脚又收回来,“不必了,一并带过去,等散了请安咱们直接去长春宫。”

    她实在是等不及了,脚步都比往日快了几分,腔子里的一颗心怦怦直跳。

    莺嘴啄花红溜,燕尾点波绿皱。晨光曼好,暖风熏得人欲醉。

    长春宫是后宫之中较次的宫所,光偏远不说,长春宫常年潮湿,有几间破落的耳房一到下雨天就成了水帘洞。

    皇帝极少亲临这里,便是点了温常在去侍寝,温常在也是坐着凤鸾春恩车乍然从宫道上过,往勤政殿去。

    上头每年都拨下银子用于修葺宫所,内务府惯会拜高踩低的,从账本缝儿里昧下了长春宫的银子,可叹这长春宫不过表面光鲜,除了主子住的正殿偏殿,再无能入眼之处。

    绾妍从小被娇宠大,素爱奢靡,温常在聪明,故每每姐妹相见,都是温常在去翊坤宫找绾妍。

    “昭妃娘娘驾到——”

    长春宫迎来一位贵客,温常在拐去了御花园还未回来,正在屋里的恬贵人听得外头的动静,满腹狐疑,领着海棠出来接驾。

    “昭妃娘娘金安。”

    绾妍并未有卖弄妃位的意思,平和地摆了摆手“起来吧。”,旋即又示意宫人们散了,不必拘束。

    客从外来,没有站在外头说话的道理,恬贵人请绾妍移步去正殿,两人一前一后而行。

    昭妃为何而来?恬贵人扫了一眼乔鸯手里捧着的木盒,猜出了七八分。

    绾妍极目望去,只见后头的宫墙上满是青藤绿苔,残缺不全的琉璃瓦孤寂地立于风中,颇有萧然之意。

    “走进来时还好,为何这里头这般破败?”绾妍皱眉道,“怎么说你与温常在也是天子妃嫔,住在这样的地方着实委屈。”

    恬贵人闻言,也没有趁机诉苦的意思,只娇媚一笑“妾身娘娘贵步临贱地,是专程来指教妾身什么呢?您脸上未见恼色,还心疼起妾身与温常在,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

    至正殿,两人隔着一张小几落座,恬贵人打发人去沏茶。绾妍一向挑剔,实在不想委屈自己喝这儿的茶,只好尴尬一笑“本宫在坤宁宫喝了不少,茶就免了罢。”